我終於嘗到一口金黃的楓糖。
「用柴火燒的楓糖是不是特別香?我每次都會回答『當然!』,哪怕明白會引發無休止的爭論。」「我跟爸爸一樣,堅持用眼分辨,不用糖度計。」「我們沒有刻意把金黃色的楓糖留在國內,實情是:每年老早被熟客訂光了。」「我叫Stéfan,我們麵包師的名字Stéfan。這裏很多男生都叫Stéfan。」初訪魁北克這個法語區,我原本心存疑慮,或言語不通而白跑一趟;但Sucrerie de la Montagne主理人Stéfan Faucher渾身幽默,還能說一口清晰而流利的英語,讓我感受到魁省人的善良、寬容和熱情,很快融入了當地的氛圍。
儘管氣候反常,今年製糖者都迫不得已提早採收、更常清除積雪、死樹;未來或有更頻繁的冰暴,氣溫上升導致蟲害加劇……面臨未知的挑戰,Stéfan仍一口氣答應訪問。「你知道我曾到過北京嗎?說來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當時與加拿大旅遊局同行,宣傳加拿大的名產。」他說。
百年傳承非必然
足下是片百年楓林,我好奇問 Stéfan經歷過多少代人承傳?他回答說,楓糖屋的前擁有人是Seguin家族,「但主理人的八位孩子都不願意承繼家業。」當時Stéfan的父親 Pierre在那裏打工,曾主動解決懊惱的銷售難題;後來Pierre提出接手楓糖屋的意願,Seguin先生思前想後,認為Pierre是更理想的繼承人,數個月後就把楓糖屋賣了給他。
楓糖同樣也讓Stéfan想到「家」。 他告訴我,二十世紀初曾祖父的年代,製糖是一門很消耗體力和精神的作業:那時候,家族長輩、小孩,以及外聘伐木工人一起做;孩子負責「繞着樹跑」運送樹液,長輩則留守 露天大本營,一個個鑄鐵鍋懸掛在粗樑木上,並燃起熊熊柴火煮楓糖。長輩都是經驗最豐富的「煉金術士」, 深諳蒸餾之道,就像怎樣保持鐵鍋恆溫、甚麼時候需揮動鐵棍撥火,以及如何抓緊楓糖的最佳狀態,「測試的方法就是將楓糖舀起,再倒回去;如果最後一滴楓糖能懸掛於鍋邊,不再掉落,那就代表煮好了。」收成時 期,眾人動輒從早上七時,工作至凌晨兩、三時,「但大夥兒都帶着愉快的心情去做。」
Stéfan認為楓糖也關乎人與動物、與大自然的關係。「馬兒是我們的工作夥伴,冬季時它們努力工作, 我們會獎勵它們喝楓樹液。」他說,通常馬在春天重新長出來的毛,都是特別柔亮的。對糖楓樹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一年四季都會全心全意地照顧。
金黃不帶焦糖味
很多支持「用柴火煮楓糖」的魁北克人,都會直接走進這片森林,購買印上父親掛着民族圍巾、滿臉白鬚子頭像的楓糖產品。「你知道,幾乎加拿大國內的楓糖都標榜作『100% A Grade Pure Maple』嗎?」魁北克楓糖漿商會因此訂明了四級品鑑制,按照其顏色、風味、結晶度等,最高級屬Golden,其次為Amber、Dark及 Very Dark。Stéfan解釋,一般採收初期的楓糖顏色最淺,色澤澄澈,不帶任何焦糖味,進入季尾時顏色則愈來愈深,「其實真的沒有高低,全看你要怎樣應用!」
溫馨小木屋餐廳
跟隨Stéfan繞了一圈,他邀請我到餐廳坐下,一起吃午餐。場內剛好另有公司團體以半包場形式用膳,一眾人等先吃喝得酒酣耳熱;在亮着煤 油燈、飄散柴火香氣的木屋餐廳中,在小提琴手的伴奏下,愉快跳起土風舞。我也就看着、聽着「現場表演」,吃着由他祖母一輩傳下的豌豆湯、燉肉丸、楓糖煙肉、豬肉派、楓糖派……「我們嘗試把業務變得多元化,除了另建爐灶做酸種麵包,也會辦活動、開放住宿。當然少不了自家製的楓糖美食。」他跟我說。
臨別前,我有幸遇到Pierre老先生。年將八十的他拄着拐杖,在餐廳與雪地間緩緩走着。他那黑色的眼珠依然有神,波瀾不驚,年歲應該不是他的鬧鐘,因為三十二歲那年,他買下了糖楓林,也找到了落葉歸根的地方。
Sucrerie de la Montagne
300, Chemin St-Georges, Rigaud, Quebec, J0P1P0, Canada
鳴謝:OM SYSTEM, Ottawa Tour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