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中美洲的一個社會主義小國,曾是多達十四萬華人離鄉別井所抵達的國度,經過二十世紀的社會主義革命洗禮後,曾經紫醉金迷的夏灣拿,已褪去了繁華的面貌。當日努力在台板上唱戲的古巴花旦,各散東西,老來相聚唱一曲,何秋蘭還是何秋蘭,黃美玉依然是黃美玉。
「我做到當今日太子至係龍,啊龍你就會飛上天,何必,疑心,瞞騙,家陣我確係確係發咗顛….」,在紀錄片《古巴花旦》中,兩個外國模樣的古巴婆婆,一個是沒有華人血統的何秋蘭,一個是有一半華人血統的黃美玉,鏡頭對準她們,緩媛地唱起了《昭君出塞》、《賣花女》、《三擊掌》等粵語名曲……
延續父親的興趣
導演魏時煜是在拍攝上一套紀錄片《金門銀光夢》時,認識了這兩個古巴婆婆。「大約是在2011年的時候,第一次見面是在卡叔(羅卡,本片監制)家裡,她們兩個人就在唱《三擊掌》,在那邊聽她們講故事。」
羅卡說,他接觸到這一個故事,因為移居到美國的攝影師朋友劉博智,早在《古巴花旦》之前,劉博智記錄過何秋蘭,拍攝成一套短片《古巴唐人》。
何秋蘭,純正的古巴血統,後來有過兩名華人養父,一個叫何買盛,一個叫方標。而這個古巴女兒對於粵劇的喜愛,也正正是因為方標。「他的興趣,就在我身上成長」,是片中一個重要的主旨,沒有血緣的愛,卻來得如此深刻。因為劉博智,何秋蘭完了多年的心願,他把兩個古巴婆婆領到了中國,到達了養父的家鄉開平。這段「尋根」的過程中,羅卡也有參與協助,這樣的時空下,魏時煜因而遇上了黃美玉與何秋蘭。
「當時還在拍攝《金門銀光夢》,是講第一個華人女導演伍錦霞的故事,那時候就發現,原來粵劇和電影都是海外華人很重要的兩個部分,而何秋蘭和伍錦霞中間是有一些連繫的,如小燕飛是她們的共同朋友。本來是想把兩個重要元素都放在上一套紀錄片中,但後來覺得,太多東西要消化了,那便決定把粵劇跟海外華人的關係放到下一部片子裡,就是現在的《古巴花旦》。」
然而,最初觸動魏時煜與羅卡的,是中國父親和古巴女兒的這一個關係,魏時煜說︰「從中國移民出去的人,在當地落地生根,有了自己的古巴女兒,我們最早的時候很感嘆的主題,因為那種父女關係,並不是每一對父女都可以女承父業,父親喜歡的東西也是女兒喜歡的東西,甚至女兒可以把這件事情在舞台上發揚光大,我們就一直覺得這種關係是特別感動。」
命運分岔口 老來重逢唱曲
魏時煜在香港與兩位古巴婆婆見過面、訪談過一次後,本來打算以此為主軸。幾年以後,團隊親身抵達了古巴首都夏灣拿,再次尋訪兩位老人,得到的素材愈來愈多後,故事又以一個更為立體的方式呈現了出來,不再局限於中國父親與古巴女兒的一條軸線。
《古巴花旦》中,除了記載了黃美玉與何秋蘭的個人故事外,也告訴了觀眾,歷史如何參與並改寫個人的命運。如果說,三、四十年代的夏灣拿是個紫醉金迷的都會,那末五十年代過後,一場推翻獨裁者的武裝革命發生後,卡斯特羅成為古巴的領導人,建立起社會主義的國家。革命之前,十來歲的何秋蘭和黃美玉曾是劇團裡的花旦與小生,到了1959年的革命後,華人社區走向破敗,曾經風光的華人戲劇舞台逐漸凋零,現在古巴只剩下為數不多的老華僑。
時代變遷,台上台下不再是老模樣。革命之後,兩個古巴婆婆不再唱戲,黃美玉做了外交官,何秋蘭則成了收銀員,兩人的生命軌跡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曲終人未散,直到老年再次重逢,拾起了少年時那一首首曾經荒廢的曲目。在《古巴花旦》裡,兩位婆婆憶述起革命的年代時,顯得淡然,但回想起腦海中的領袖模樣時,又眉飛色舞起來,在她們的心中,年輕的卡斯特羅和哲古華拉帥氣而迷人。
說的不是一個點
從個人故事拉回到時代脈絡的版圖裡,魏時煜覺得︰「如果只講一個點,是沒有尊重到這兩個人本身的生命狀態。」經歷了一年多的剪接,一共剪了九個版本後,成了紀錄片現在呈現的模樣。「有些東西也是事後別人告知我才意識到,好像她們在唱《賣花女》時我沒有感覺的,但(羅卡)卡叔說,那是一種身事飄零的感覺,大家看到不同的反應都會告訴我,令我又好像看到新的東西,剪接時就會想嘗試突出一些,基本上是這樣一個剪接過程。」因為紀錄片不是預先的設定,於是每一次都帶來的新的視角,與原初的構想有了不一樣的呈現方式,「好多時,你拍紀錄片好多野都control唔到。」
《古巴花旦》的最終版本完成了,魏時煜與監制羅卡及策劃的汪海珊,最希望能夠把這套紀錄片帶到兩個婆婆的面前放映︰「這是好不容易見到面的朋友。」何秋蘭與黃美玉年事已高,在她們的身上,似乎看見了一個華人曾在異鄉古巴落地生根的時代,而這個時代,也漸漸地遠去了。
《古巴花旦》首映於Movie Movie Life is Art光影藝術祭,此外包括12部藝術狂人的電影,於音樂、繪畫、時裝、舞蹈、建築等不同藝術領域都散發出對於藝術的熱情。
《古巴花旦》放映
日期︰2月12日、13、14日
時間︰8:00PM、9:50PM
地點﹕百老匯電影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