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下旬,才30歲的郭永健剛接任工黨的主席位置。
這個成立了六年的政黨,從有四位立法會議員,到了今天,只剩下張超雄一個議席,代表勞工的老大哥去年立法會落選,回歸以來,旗幟鮮明代表勞工的立法會議員李卓人首次缺席。在政治環境經歷了眾多風雨且陷入鬱悶的今天,世代更替,坐上主席的年輕人們,能否帶來一番新氣象,仍是未知之數。
眼前的郭永健架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鏡,略顯老成,相對於其他以年輕人為主軸的政黨,他又略嫌不夠令人眼前一亮。郭永健也許不是那種能夠突圍而出的人,卻默默一直專注於他所相信的左翼信念。一個讀經濟卻傾左的主席,不禁令人疑問,是否太低調了?
從天星皇后到工黨
訪問當天,我們約在中環的愛丁堡廣場外,是天星碼頭的遺址。十年人事,面目全非,當日的左翼喊的後殖民「本土」,今日已左手交右手。「這裡都被填平了」,郭永健重遊十年前投身社會運動的起點。
那時,他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在當香港大學宿生會的時事秘書。在直接行動尚未成為社會運動的浪潮時,他覺得大開眼界︰「參與一次上禮賓府的行動,以前覺得好像只有政黨去組織遊行示威,但原來有這些規模比較細小,但戰鬥力比較強而關心的議題特別的行動。」
大學年代,他就讀經濟及金融系,課程以外,接觸到左翼的理論,「好classic的,如《共產黨宣言》、《資本論》,你睇返成個經濟思想史,其實唔係咁狂熱去吹捧自由市場的。」出身於基層家庭,自幼已經有個疑惑︰「點解有些人比較有錢,有些人會比較窮,那個不平等是來自於哪裡?」這個問題,就像一顆種子埋了在心底裡,待長大後一併發芽。
然而,工運不是郭永健的背景,他是從學生運動及社會運動走過來,曾任香港大學學生會會長,也是學聯的「老鬼」。最受關注的一次,應該是在2010年,一眾大專生組成了「大專2012」出選立法會補選,他是新界西的候選人。
大學畢業後,在NGO做了一陣子,關注中國的勞工議題,後來張超雄於2012年重回立法會,他便全職地投入了政黨及立法會的工作。
2011年,李卓人牽頭的工黨創立,郭永健是創黨成員之一。
「當時我在左翼21,而當中有些成員來自職工盟,職工盟是組織工黨一個很重要的部分,有人邀請。我便去那些『武林大會』一齊傾下,當時是覺得創立工黨希望有工會的支持,同時是代表左翼的旗幟,最初是希望可以push得更左翼一點。」然而,過往工黨遭到一些詬病,便是不夠聚焦於工人的議題,郭永健說,那是因為過往四位議員在立法會所做的事情,有各自關心的範疇,便讓外界將此等同於工黨所做的事。
「工黨的存在係咩呢?」創黨六年,形象不鮮明,這「工」字應該放在哪處?這是放在新任主席眼前、刻不容緩的題目,並不容易回答。「過往我地同民主派一些政黨分別不大,我會諗,如果有幾個新人出到嚟,這幾個新人的面目係咩呢?應該點樣去retreat返個主軸?就係我地都係為咗打工仔女同埋弱勢去發聲。」
主席的視線
上一屆的主席選舉,郭永健也有參選,對手是胡穗珊和鄭司律。「當時整個社會對於世代交替的呼聲都很強烈」,及後胡穗珊當選,卻在今年八月辭職兼退黨,胡向傳媒表示是涉及到黨內的架構問題。
郭永健接任,他希望能夠為工黨帶來新的改變,除了突出基層及打工仔女的路線外,也涉及黨內的一些文化。「有時大家會好依賴某幾個大佬,所以希望一個新嘅主席可以比多啲空間大家去講唔同嘅意見,有多啲新嘅諗法,多於望住某啲人嘅睇法去做。唔係話錯與對,只喺我覺得唔係長久嘅辦法。」
香港政黨有種根深蒂固的「大佬文化」,像郭永健,經驗不是最資深,要推動這樣的變革,看似困難重重,問他,你覺得難嗎?他沉思了一下,答道︰「我覺得工黨的情況唔算最嚴重,我作為主席,希望能夠維持到對等的level去討論事情,不會說新人的意見就無用,最後還是回到誰誰誰講的才算,我希望唔會出現呢個情況。」
相較於之前兩屆的主席,郭永健覺得自己更像是傳統的知識份子去從政︰「阿人(李卓人)係好有charisma(領袖型魅力),他過往的工運及民運經歷能夠聚到以及領導到個黨 ; 而阿珊的性格比較分明。」傳統的知識份子到底意味着甚麼?郭永健解釋︰「唔會咁公開去表露自己的情緒,有時候要促成某些事情,係要擺低自己,有些個人好惡要擺得低。」
從政係為理念
明年三月立法會補選,郭永健參選民主派初選,記者不禁好奇,在政治灰暗且左翼語言不受歡迎的時勢裡,郭永健如此堅持左翼的旗幟,會有勝算嗎?他不徐不疾地回答︰「我覺得我是帶着這個理念去從政,無理由為了議席而拋棄理念。」他不認為工黨及自己的信念會趕客︰「在可見的未來,香港的貧富懸殊與財富壟斷的問題只會愈來愈嚴重,我覺得香港人會識得揀。」
堅持在階級的立場上不搖擺,聽似簡單到不行的回答,在這覺今是而昨非遂漸普遍的社會裡,或許不耀眼,郭永健也不是一個有趣的人,卻是在一些戇直的回答裡,散出了一股堅定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