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非仙丹】兩極情緒病 朋輩支援員:要尊重患者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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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非仙丹】兩極情緒病 朋輩支援員:要尊重患者是人

阿進(左)當上朋輩支援員,接觸居住利民會院舍的威仔。威仔認為自己不能上班、拍拖,生活很苦悶。阿進謂自己出院後兩三年都覺得苦悶,經常睡似浪費時間,但回想那是「充電」。

「我會叫它『兩極情緒病』,躁鬱症的躁代表『躁狂』,我不喜歡這個詞,太易令人聯想打人及斬人。有暴力傾向的兩極情緒病患者其實很少,我接觸過的都好善良純品。」我眼前的阿進思路清晰,談吐得體,現於社區精神健康組織利民會當朋輩支援員約三年。

2009年,他曾因「兩極情緒病」住院。所謂的「躁」,不如大眾想的負面。他形容為腦部活躍,思想過快。「即是如果人家叫我數1至100,我會跳住數,1、7、33、178、479咁數,對方一定覺得你亂,但其實是我說話追不到腦袋。」

阿進(左)當上朋輩支援員,接觸居住利民會院舍的威仔。威仔認為自己不能上班、拍拖,生活很苦悶。阿進謂自己出院後兩三年都覺得苦悶,經常睡似浪費時間,但回想那是「充電」。
阿進(左)當上朋輩支援員,接觸居住利民會院舍的威仔。威仔認為自己不能上班、拍拖,生活很苦悶。阿進謂自己出院後兩三年都覺得苦悶,經常睡似浪費時間,但回想那是「充電」。

一切要從他初中說起。那時阿進經常發脾氣罵老師,操行分低到要停學。「扣分扣到破了我學校一百五十多年的紀錄。同學覺得我好威,但我對人歡笑背人垂淚,回家晚晚都哭,因為我知操行不好,好難原校升讀中六。那時當然不知是精神病。」

罵完老師,不覺得興奮,他反而每次都好後悔。輔導組老師叫他試試返教會。自中四開始,他有了信仰,情況逆轉,大團圓卻沒來。「人開心番好多,中七時操行仲變番A。但不知為何考完A-Level,突然覺得沒人懂得關心我,世界欠咗我咁。」教會他都不返了,經常關手機躲在家。他帶着這種混亂進了大學,然後初中那段盛怒日子重來。「不斷鬧同學,有次連教授也鬧。」

無力應付生活瑣碎

話雖如此,他有位陪他趕死線的戰友。「我讀物理,功課多到要做足八、九個鐘。我們經常做通宵然後直接上早上8時半的課。」可是去到Year 2,同學無聲無色消失了。一個學期後阿進終於聯絡上他,才知他患了抑鬱症。失去同伴,他做什麼都提不起勁。「連本身喜歡的事都不想做。我連沖涼、洗面都無動力,試過拿着沐浴用品站在浴室門前兩小時都不想進去。」

幾乎沒接觸精神健康資訊的他只知自己「不妥」,卻不知哪裏「不妥」。「即使同學有抑鬱症,我都不察覺自己也有。我那時忍痛跟女朋友分手,覺得盛載不了她。」他的抑鬱愈發嚴重,更曾想自殺。「試過站上中大山崖,但這不是最低點,最低點是連自殺能量都沒有,想死但死不了才最慘。」

直到Year 3暑假,阿進重返教會遇上精神科醫生來分享,他特別記得醫生說:「別以為有信仰就不會有精神病。」最後他終於求醫,吃安眠藥及精神科藥物。抑壓了兩年,他那時想不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卻沒料到有反效果。「我好似一個壓入水中很久的波,一放手就狂彈。」他試過在泳池游足六小時,又曾到墳場摟住十字架。「直到一次我在教會通處跑,大嚷『世界末日了,要召開緊急會議』,到教會分享的醫生覺得不妙,說我要去醫院檢查一下。」住在醫院精神科病房的他慢慢習慣下來,還跟其他院友成了朋友。

「九年後的今天我很感恩,那時當然覺得是逆境,但如非發現這個病,我不會有那麼多朋友,不會有一份有意義的工作。我現在情緒很好,這九年都沒發過脾氣。」阿進正攻讀輔導碩士課程,看到這裏,你或會想他就是個「精神病康復者」。「大家通常以還要不要食藥為指標,其實我每晚還要吃七粒藥,因為個症太複雜,兩邊都要調節。利民會提倡復元,強調的是生命力,過有希望、貢獻及滿足的生活。我不敢說我活得很精采,但非常充實。」

當朋輩支援員,阿進認識了同樣患有兩極情緒病的威仔。阿進說:「我希望用自身經歷感染他們。」支援員並非帶領者,比較近乎同行者。威仔說:「他分享經驗,令我更了解自己。他又向我解釋復元的意思。」

阿進現在還要吃精神科藥物,但多年來情緒平穩,已經九年沒發過脾氣。
阿進現在還要吃精神科藥物,但多年來情緒平穩,已經九年沒發過脾氣。

代入處境形容感受

威仔認為自己的發病原因與成長背景有關。「我小時候住寄養家庭,長期受罰及抑壓。從小到大經常被人笑。我沒有自信,希望獲得別人認同。家人成日罵我,後來覺得我溝通有問題,帶我睇醫生發現我有精神病。」威仔現於教會學打鼓,更天天練習。「我有個天荒夜譚的夢想,希望成為鼓手。」對於這個病,他這樣說:「我們會有明顯高漲及低落,希望大家不要驚我們,不要歧視。」阿進補充:「跟我們相處離不開同理心。大家會想『你患過就一定很有同理心吧』,其實不然。你要用想像力代入對方處境,這樣不多不少也能產生對方的感受。有人說『我不開心』,你可以問他是否冤屈、不忿,你把他的感受描繪出來,這樣最幫到他。」不帶批判的了解,才是最貼心的一服心藥。

同樣與兩極情緒病搏鬥多年的歌手盧凱彤早前自殺,阿進說覺得惋惜。「她成為了icon,但她也是個人。大家對她有期望,或者真的讓她有壓力。我沒接觸她,不能評論太多,每個個案都是獨立的。」雖然當朋輩支援員,他不強求成為榜樣。「我不刻意要自己好正面,內裏不會有太多拉鋸。」

對於兩極情緒病的起伏不定,他表示明白人家會覺得無所適從。「你明明今天表現良好,突然又要睡三日。我不奢望別人理解,但希望大家尊重患者是一個人。有些家屬會說:『哎呀,個仔病到好似怪獸』,我都提醒她,『他仍然是你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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