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在特朗普當道的時代,說一個羈留所難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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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難民

記者手記:在特朗普當道的時代,說一個羈留所難民的故事

09.02.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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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萬多字,四個多月,十多個受訪者,來回車程近三小時,換每次十五分鐘的訪問時間——如果量化數字可以博君一讀的話,一切由來自青山灣入境事務中心的那一通電話開始。

第一次在羈留所探訪室見到K,他用手拍着玻璃說:「你要故事的話,我給你一個頭版!」我望着他眼底滿是血絲,語速又急又快,思路清晰的控訴着難民制度不公,釋放無期的忿怒——他已經被困十個月,也努力抗爭了十個月,企圖自殺兩次,仍然充滿希望。Wisenews search青山灣入境事務中心,卻完全沒有有關羈留者的報導。

深入的過程幾乎是被絕望與電話推着走。

一年零兩個月了,他說:「我很絕望,我做完了所有的事,所有人都因為我被釋放了,為什麼我還在這裡?」讀到2013年的Ghulam Rbani 一案,法庭裁定入境處沒有盡力在羈留時間內處理聲請,六個星期中,有十天為非法。為何需要這麼久?有沒有濫權?

Muhammed於聲請完結後被囚五個月。在能見到Muhammed之前,在聯絡上律師之前,他已被遣返了回巴基斯坦,遭綁架之後逃出了,隔着幾千公里,他在Whatsapp說:「他們要殺我,救救我。」

R早早被放出來,由一個地獄跳到另一個地獄。二千二百元一個月的劏房,只有一千五百的津貼,他將食物劵賣給朋友湊夠錢,問他吃飯怎辦?他說:“My sister I am surviving by God’s grace, not by my strength.” 聽得我的胃也往下沉,眼眶發熱,更多是悶燃的忿怒。

問題由香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機構,到香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制度?以致其他人都說:「他們不用關着K,根本放他出來,他就會因為現實崩潰低頭折腰(break his spine)。」

故事的開始,想來,應是更早。Mother Jones在九月獨家踢爆美國私人監獄的臥底式調查報導,讀完那三萬多字後,就一直思忖香港有沒有同樣的地方。或者對難民而言,香港跟一座監獄沒分別,而在青山灣的人連難民組織想幫也有心無力。

香港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裡的人想出去。我們以為香港是什麼香餑餑,羈留所什麼數據也沒有公佈,葛佩帆之流就討論要設立禁閉營,杜絕「假難民」,但許多人來之前,根本不知道香港是難民確立率近乎零的地獄。有被困香港二十年的難民說,回歸之前來了,不知道香港要回歸,不然早就走了。They didn’t choose to be here. Circumstances forced them to.

真假也好,為什麼他們來港就要不分青紅皂白無限期被困?為什麼問入境處答不出一個期限?高等法院Ghulam Rbani一案明明判是28天,多出來的日子是非法拘留。分明因為入境處效率低下造成公帑浪費。全世界有幾千萬難民,香港只有一萬不到,仲想點?

體制暴力,在於dehumanisation,責怪弱勢,彷彿被標籤的弱勢邪惡得很。不努力上樓的廢青、走投無路的外國人(比難民好聽多了吧)、被強姦的女人⋯⋯到底還要忍受到幾時?這不是左右問題,生而為人,都值得有人權。

(青山灣入境事務中心內圖片由入境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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