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所無法記憶的,或許身體可以召喚回來。一個個點燃又溶化的蠟燭,凝固對悼念晚會的身體記憶:點火、輕輕晃動燭淚、轉換掌心持杯的角度,或注視燭光所致的灼熱臉容。
藝術家黃國才於十一年前開始收集維園六四悼念晚會用完的蠟燭,今天看來,是一個個記錄一整個晚上,屬於當下的身體與情感的信物。
收集悼念燭光 轉化深切之愛
今年,二○二二年,已是維園不再舉行六四悼念晚會的第三年。藝術家黃國才當年開始回收維園蠟燭時,心裡有幾種想法。
「以前過去三十幾年一直當佢(六四晚會)永遠存在,好似空氣咁,習慣咗就唔會消失。」
「但當時又估計得到,其實每年都悼念六四嘅狀態先係超現實,唔可能但又係可能嘅,好似曼德拉嘅金句 “it always seems impossible until it’s done”。」
黃國才一來感覺這種「超現實」狀態未必能長久維持,二來厭倦晚會儀式的因循保守,希望試以不一樣的藝術手法紀念歷史。他回收回來的蠟燭,有的被溶化倒模成作品《黃雀的羽毛》,部分被寄往海外民運人士組織籌款;另一部分他命名為《燭光有罪》,去年派發給公眾,讓香港人以不同方式自行悼念。
集體創作「歷史雕塑」
他稱這批蠟燭為「歷史雕塑」。「一開始冇呢個形狀,但蠟燭點左火後,慢慢溶,儲喺紙杯底部,慢慢凝固成圓錐形狀態。」若以藝術創作目光去看,其實一次悼念集會,就似是民眾參與集體倒模過程,一起以火及蠟形成形態不一的作品。
許多人以為美學是藝術的靈魂,但黃國才認為所謂「美」背後的概念,才是藝術核心所在。在這堆他笑言為「爛鬼」蠟燭的背後,「代表曾經有個人喺香港維園揸住支蠟燭,企喺度悼念,深切嘅愛。嗰種愛包含好多嘢,如對民主自由嘅追求、尊重、拒絕忘記,係好強好強的概念,超出咗呢支爛鬼蠟燭嘅外型。」
已移民台灣的黃國才,今年六四將出席台灣舉辦的悼念晚會,並會參與相關展覽。他指,就如本刊攝記所拍的圖片(上圖),呈現的是一個燭光由初溶到傾斜但點燃的過程,香港三十多年的六四悼念也經歷不同階段變奏及轉化,即使今天維園燭光不再,但不阻止亮光擴散,點亮處處。
Artist Profile
黃國才,香港藝術家,其作品多以政治及社會議題為創作主題。曾獲多個大獎,如香港藝術館「香港當代藝術獎」、香港藝術發展局「年度藝術家獎」等等,作品《流浪家居》更曾於2008年獲選代表香港參加意大利威尼斯建築雙年展。2021年,黃國才表示「選擇追求100%的藝術表達自由離開香港流亡」,定居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