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是江蘇人士,外公是常熟人,來香港前在上海生活。我自幼多往外公家去玩,耳濡目染卻學不成半句上海話。反而上海的家庭菜式,就不知不覺間吃出個深刻記憶和味覺影響。毛豆百頁、紅燒肉、香椿豆腐、熏魚、湯年糕等等,都是小時候美好時光的印記。這些遙遠地呼應着江浙口味的家常便飯,在我離家獨自生活二十幾年間,一直是喚起家的記憶家的感覺的時光味道。
小時候早飯是必定在家裏吃的。香港以粵菜為主流,我家的飲食和主流之間有少許文化差異。所以我的早飯,和其他同學家吃的有點不同。我記得曾經有一段時間,父母會在睡前先切好榨菜,浸泡好糯米,翌日清晨起來燒一鍋糯米飯,有時候會到樓下買新鮮油條,有時候就用家裏的豬肉鬆,在晨光中不徐不疾地做粢飯。我和弟弟,在冬天微寒的早上,就這樣幸福地吃着燙手的鮮製粢飯作為早點。也許當時年紀小,雖然覺得味道很好,但還是未懂得去珍惜和感恩。
粢飯的最佳伴侶,一定是豆漿吧。吃肉鬆油條榨菜做的鹹粢飯,通常都是配放糖的甜豆漿,或者什麼都不放的原味淡豆漿。豆漿是中國飲食智慧的其中一道魔法,真的無法想像祖先們是如何想到把黃豆浸泡,碾磨再過濾成有若牛奶一般香滑的瓊漿玉液,惠澤世代子孫,為他們帶來便宜美味營養豐富的飲料。
豆漿是許多地方人士的早餐飲料,就有如西方人喝牛奶一樣。從前街上賣的豆漿,都是濃滑而帶有微微煮熟了的黃豆味道。不知從何時起,有些店的豆漿,不但沒有黃豆味,還充滿了一種叫人難受的怪味道。我的長輩們一喝這種不濟事的東西,馬上就會破口大罵,說燒焦了的豆漿怎能拿出來賣。所以,於我而言這種有鍋子裏的焦臭味的,就是失敗的豆漿,是邪惡而不能接受的。
豆漿絕對不是一種可以放進鍋子裏投閑置散的材料。浸泡黃豆磨成的生豆漿,是要加水邊煮邊攪拌,花上不少時間和功夫才能弄成香濃的豆漿的。稍一不慎,豆漿過熱便會燒焦,那股焦味會滲進全鍋豆漿,基本上是無法補救的。但現實是,今天許多人都只喝過這些因為做法不正確而燒焦了的豆漿,反而沒有喝過做得對的貨色。那些掩飾過失的店還向客人胡謅,說這是什麼「古早味」,說這才是真材實料的味道,令天真善良的年輕客人以為豆漿就應該是這樣。客人被騙是一件事,這個焦味其實還不知對身體有沒有害;就算無害,也肯定把祖先傳下來的味道文化精髓一手毀掉。一碗燒焦了的豆漿,就看到我們的民族弱點,這是十分可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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