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草木葱蘢的山徑深處,總有一家士多守候,不免引人疑思,怎會選在這荒郊野外謀生?陳溢晃是香港早期的旅行家,熟知地理歷史掌故,1972年起帶領旅行隊遍走高山峻嶺,與不少士多結緣。他指出,早期士多只開在村民自己家門前,貨品擺在家中最放心,為村民與旅人行個方便,每條村頂多一兩間。「但以前的人出於禮貌,較少走進別人家中。而且士多開在家中也未必覺眼。於是就開到山徑上,讓人離遠就見到,深涌、烏蛟騰等地都是這樣演變而來。」
時至今日,很多士多都由第二代接手,大部分已屆六、七十歲,他們當中不少是曾棄耕到英國打工的新界居民,因思鄉情切回流打理士多,「他們不會出城打工,除非有特別技能,不然一般都想留在自己地方。」鄉村文化之一,村民與土地依存。另一有趣現象是開士多的客家人為數不少,他們拿手的豬肉缽、鹹雞、茶粿成了行山客加緊腳步的動力。他解釋三百多年前客家人南遷,沃衍平原早有本地人聚居,客家人只能在荒夷貧瘠的山頭開荒,據守香港山嶺。
一種禮尚往來
問到行山客與士多的關係,陳溢晃不說老掉牙的人情味,而是人情世故:「我跟隊員說,你幫村民買少少,萬一在別人村裏闖禍,士多會幫忙講說話,證明你是來旅行的,不懂規矩。」他指士多就像外交部,可以向老闆或「打躉」的長者打聽該村歷史與民情。「想了解條村就要與士多打關係,要有好關係,第一件事就要買東西,令村民感到你認同士多。」他亦希望幫補村民收入,維持鄉村經濟,不致走上廢村的命運。像谷埔這樣有幾家士多的路線,他會編排中午在松記士多大休息,下午茶再在宋伯豆腐花小休,不會顧此失彼:「不勉強的,有的人坐在士多旁吃自己的乾糧,沒問題,但我覺得沒意思,一場來到多少也幫襯,現在的人不太諳人情。」
豆腐花、餐蛋麵的緣由
眾多士多美食中,他最樂見鄉間土產,例如村民自製的糕點,「多人行山是好事,但同時把都市飲食文化帶進鄉村,這就不好。」他指大眾行山講求方便快捷,對當地風俗不求甚解,「見到雞屎藤就覺得綠色的很奇怪,不去認識。只為餵飽個肚,餐蛋麵就最適合。」於是士多就煮起迎合行山客的即食麵。豆腐花也同出一轍,「最早期是五六十年代,人們上到萬彿寺、西林寺會食豆腐花,水分多,易做又易食,大眾化,有營養,價廉物美,因而普及開來。」士多常在豆腐花前冠上「山水」二字,行山客稱道特別天然甘美,「這些只是招徠城市人的方法,城市人覺得山水純正嘛,這樣寫令他們更易接受,其實是心理作祟,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