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Amy做訪問,在她修讀社工時實習的地點︰元朗橫洲。2016年,在這一個地方仍然寂寂無名時,她曾經協助組織過村民,當熱話過去了,她仍然留了下來做一些幕後的工作。畢業以後,進入了社福機構工作﹐對於這一個行業,又再多了一重感受。
付出與回報不對等
大學時,Amy修讀心理學,工作了幾年之後,適逢2014年的雨傘運動,那一場大型的社會運動,改變了她很多,並且把她引領進去了一個不同的領域裡。「那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到社會上的矛盾,一開始參與是想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都幾震撼。雨傘運動期間,就發現原來社會上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的。」帶着這樣的震撼,也帶着震撼過後的疑問,Amy開始思考作為八十後的自己,是否可以做些甚麼來為社會帶來一點點的改變?從來不是站在社會運動前方的人,但也想做些跟前線有關的工作,於是決定修讀社工︰「我想,這也是一個初衷來的,希望能夠幫到有需要的人,甚至是能夠讓弱勢去發聲,這是最重要的。」
傘運期間,開始接觸到農業的議題,那時心裡已有種籽在萌芽︰「會覺得土地好珍貴,唔應該拿去賣。」那段時期,也是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炒得熱哄哄之時,Amy也想了解多點跟土地有關的議題,於是,在實習的時候,選擇了土地正義聯盟(土盟)︰「為甚麼香港不夠地、為甚麼那麼多人沒有地方居住,這是值得去探討的問題,剛好實習可以去土盟,就想趁着實習的機會去接觸。」
當時,她被派到橫洲做組織村民的工作。而政府計劃剷平橫洲三條非原居民村(包括永寧村、鳳池村、楊屋新村),計劃發展公屋。通過城規會後,事件才剛掀起序幕,村民發展政府打算在橫洲北部的33公頃棕地上興建1.7萬的公屋單位,後來卻轉向在南邊的綠化帶上建僅有4000個單位,三村的村民不滿在未經充份的公眾諮詢下被迫遷。可是,在2016年夏天,事件仍未受到公眾的關注。
萬事起頭難,Amy說,剛開始的時候,自己也是有點無所適從︰「花了很多時間去適應如何跟村民去建立關係,要學怎樣跟村民去解釋橫洲所發生的事情,再進而去動員他們一起去做組織或示威抗爭。」自言所有事情都是從頭學起,也在一旁觀察村民的改變︰「佢哋一開始都會驚,點樣拉橫額和嗌口號、跟區議員開會要說甚麼,都是不懂的,要一起去諗同埋傾,大家都是從那時開始去學。」
直至2016年9月,因為立法會選舉,出選新界西的候選人朱凱廸把橫洲的議呈放在枱面上,公眾才開始把視線放了在橫洲發展的爭議上。
在過程中,對於初次接觸組織工作的Amy來說,不是沒有試過氣餒。「覺得好難做,好像好了很多事情,那個力總是出不到去,可能做了100次的示威行動,政府不會理你,也只有一、兩個傳媒會來,基本上也沒有甚麼人知道。」Amy覺得,那種挫敗在於未能夠令到公眾知道,這個角落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而這些議題,不是跟公眾利益無關︰「做咗好多嘢,但唔代表有對等的回報。」
開始顧慮的事
然而,雖然認同社區組織的工作,但Amy也不是完全大無畏。記得有一次,她在現在工作的社福機構做義工,有個服務對象跟她說︰「Amy,我上次在電視上看到你示威喎。」頓時令她覺得很尷尬。她的內心覺得矛盾,也有掙扎︰「你知道自己做緊的事情是對的,但又礙於很多因素要顧及,令自己不敢去做一些事,這是很可悲。」Amy坦言,自己也有一道心理關口,怕站得太前,對於將來工作會有影響︰「有時也會想,如果服務對象看到社工企出來做這些對抗的事情,會不會影響他們對你的信心和信任,又會考慮到顧及機構的形象,除非去到一間能夠完全認同你的機構吧……可能都係自我審查,但這些顧慮會令到自己卻步。」
話到此處,Amy不禁無奈,也許同時映照了她那一代人的無奈。
她沒有退出,只是選擇隱身了在幕後,即使實習已經結束,她仍不時回橫洲,幫忙一些組織的工作。「現在主要是帶導賞團,想令多些人去認識橫洲,之前我們辦了大樹菠蘿節,現在亦計劃出書,想記錄這裡發生了甚麼事,我主力會做這些對外的工作。」Amy覺得,實習完了,但事情仍然未完結,於是覺得不能不理。
去到最後,雖然不是站在最前線,但她始終覺得,公義是社工價值裡一個很重要的元素︰「現在很多社會問題就是因為社會唔公平、分配不公義,每個人都可以為了自己的權利去發聲,面對不公義時要站出來,可能這樣的想法是源於,覺得人不應該被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