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只有二十五人的島】在「過疎」的高見島,時間是貫穿起來的共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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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的歌:瀨戶內國際藝術祭2022

【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只有二十五人的島】在「過疎」的高見島,時間是貫穿起來的共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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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當合田先生告訴我關於高見島的關鍵詞時,乍聽之下,以為是キャッスル(castle),難道是以傳統天守為題?原來他說的是「過疎」(かそ)。

這個日文漢字的意思是人口過稀。在日本,不少鄉村小鎮都面對嚴峻的人口不足、高齡化問題。就像位於多度津町西北的高見島,如今只有二十五個島民。

從多度津乘渡輪抵達高見港,會見到一座巨型的鮮紅色雕欄佇立於碼頭旁,像張開一道大門,取名為《Merry Gate》,出自藝術家內田晴之的手筆,他希望這代表一種熱情,歡迎訪客來到高見島,就如直島碼頭的「南瓜」地標。

就在我們往展覽場館出發之際,正好於房舍間交錯的梯級遇上內田先生。

他已經是第四屆參加藝術祭。眼見無人居住的部落,他從島之荒蕪感受到時代流轉,對高見島的歷史、文化存深厚敬意,因此在二〇一三年和京都精華大學志願團體展開「高見島プロジェクト」(高見島project)。

為了專注籌備藝術祭,往往他都會在高見島住上數個月。內田先生回想,最初島民人數寥寥可數,甚至對何謂當代藝術一竅不通,直到近年才開始理解一二。在他眼中,高見島的「過疎」不是危機或問題,「你可以看到,這裏幾乎每處都望見海,如此美,沒人來實在很可惜。但既然島上人口不足,我就想,何不把整座島都變成一間美術館?」

於是,我放下最初對過疎的印象,帶着內田先生這樣的想法,開始遊走這個人跡罕至的高見島。

高見島由西至北面都是無人居住,甚至並無部落。藝術祭的作品多集中於浦集落。零零落落的房屋依陡峭的山坡而建,呈階梯狀排列,錯綜複雜。一路依着海岸線,正如內田先生所說,幾乎每進出一戶房子,視線都能眺望寬闊的瀨戶內海。盛開的朝顏、紅葉,從牆垣簷角蔓生如簾,風搖影落。當人離去,換成花草來當屋主。

 

大多數廢置空屋用作展覽場地,像中島伽耶子的兩個作品《時のふる家》(時之舊家)及《うつりかわりの家》(變化之家),運用亞加力膠板或圓管,把自然光引進室內,當我進入房間,都會被眼前銳利鮮明的光束震撼。由於全依靠自然光,因此會隨日夜、季節、天氣而變化出不同的光。

與時俱變。我逐漸察覺到,在這座過疎的高見島,時間是貫穿起來的共通性。

許多房屋都刻意保留了舊家具擺設,諸如茶几、壁櫥、家庭照等等,也需要由藝術家修整破舊的地方,如修築鹽飽木匠留下的古民房屋。因此,欣賞作品的同時,其實也被古物吸引。就像鈴木健太郎的新作《かたちづくられるもの》,保留了橫樑上方長長的神棚,為昔日屋主祭祀之用,而他則把高見島上的島民姓名重新製作成神社寺廟的千社札,貼滿一屋牆壁,重現島民歷史傳統。從彼端的記憶,牽引至今。

所以,每到訪一間屋,不再是單獨的展覽空間,除了呈於眼前的藝術品本身,也是閱讀每間房屋的記憶。在一家富戶的舊居裏,山下茜里《Re:mind》想像掀起空屋後,會出現什麼的東西,畫上無數個人體和眼睛,彷彿全是殘留物品所散發的氣息。走進八十年歷史的部屋,藤野裕美子把過去與現時在高見島的廢村板持地區出現的物品,全都繪在屏風及木板上,名為《過日の同居2022》(過去的同居2022),展開村落從繁盛至荒廢的漫長時間線,再現一段消失中的古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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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個地方歷經許多春秋,記憶會如浪潮湧入。在參觀西山美なコ的作品時,瞥見閣樓轉角的房間。原來是過去藝術祭佈展緣故,偶然之下發掘到這間荒廢房屋屋主的身世,竟然牽連到一段新聞事件。

那是「除虫菊の家」的山野家,藝術祭的團隊在整理房子時,翻找出數份吉備津神社的圖則,原來元屋主山野岩松與明治四十三年遷宮工程有關,而他更是曾在大正十五年乘搭貨船「第三大信丸」的其中一員。泛黃報紙上印着這則新聞,當時「第三大信丸」因暴風雨,漂流於太平洋,輾轉被美國貨船救起。這一段塵封的屋主歷史竟意外被發掘,反倒成了藝術祭的意外收穫。種種偶然,使如今站在房間裏讀報的我亦深感奇妙。

高見島只限秋季會期展出,在這段較短的展期裏,成了它和島外的聯繫。最後,我們同樣乘渡輪離開。售賣船票的婆婆蹣跚地走近碼頭,於岸上遙遙揮手作別。船的倒影泛在海上,碎紋斑駁,離合散聚。

三年一屆的藝術祭,下次再會何期,高見島又會是怎樣的模樣?我曾目睹,三年間如何足以顛覆一座島。但願未來的高見島,醞釀更豐富自由的創作想像。當一切遠去,記憶與歷史在人與時間的洪水中留下什麼,以及後來的人如何理解,都是重要的課題。

秋天的陽光依然灑落一片金黃色調。時間是最誠實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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