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樣接觸那些在你鏡頭下的難民?」
「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Say Hi」。最近獲得普立茲突發新聞攝影獎的俄籍攝影師Sergey Ponomarev如此回答台下聽眾的提問,惹來哄堂大笑。
把難民處身的怒海帶到全世界
2015年,在歐洲發生的難民潮,曾經引發了一系列的爭議與討論,收容難民與否,成了國與國之間的角力與焦點。Sergey Ponomarev從8月開始,進行了為期五個月的追蹤,跟隨着數個難民家庭,從抵岸的希臘到落腳的西歐及北歐國家,記錄下他們逃亡的足迹,以呈現出難民所面對的困難。
一艘在怒海裏載滿難民的小船,準備登陸希臘的萊斯沃斯島(Lesbos),成了Sergey Ponomarev鏡頭下的主體,也是他的得獎作品。回想起最初獲委派這個工作時,Sergey說等待了整整三天,才有第一艘船的出現。往後的事,便是超過100萬的難民進入歐洲,成為歐盟各國政府的燙手山芋。
在此之前,Sergey曾在美聯社工作了八年,踏足過無數衝突現場:敍利亞內戰、羅興亞難民、頓巴斯戰爭、以巴衝突……見證過許多戰爭之地,對於苦難會否有所感悟?Sergey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我不是去旅行,而是去工作,作為記者,應該要有心理準備的。」
拍一幀好照片不止於物理上的距離
對於新聞攝影,常有一個大哉問,在突發的現場裏,若面對垂死或需要救助的對象時,到底救人先定影相先?Sergey對此似乎沒有太大的矛盾與內心衝突︰「作為一個人,如果看到有人需要幫忙時,我也會伸出緩手。提供力所能及的協助,為甚麼不呢?」隨即,他向記者展示在拍攝難民期間,曾經協助他們上岸的照片,像是輕易地消解了兩難之間的張力,然而,他也補充,自己未曾經歷過有人在眼前快將死去的狀況。
再進一步的叩問,背後涉及的是新聞攝影倫理的反思,除了以上的極端例子外,跟被拍攝對象之間的距離到底保持多少才恰當?戰地攝影記者Robert Capa曾留下過傳頌至今的註脚︰「如果你的照片不夠好,那是因為靠得不夠近。」然而,遠近之間的另一重關係是,被拍攝者的意願。Sergey說,當難民得知他是記者的身份,對於他的鏡頭,並不反感︰「當我詢問時,大部分的人都表示可以拍攝他們,很少遭到拒絕。」而在新聞的熱點處,他找到了一些難民家庭,獲得許可後,便展開長時間的記錄和追蹤。在這過程中,Sergey與被拍攝的對象,經過長期的相處後,也建立了關係,在他們安頓之後,彼此間偶爾仍有聯絡︰「除了那些換了號碼的人,已經找不到了。」
歐洲難民潮的照片,是Sergey以特約形式跟《紐約時報》合作,在2012年轉換成自由工作者前,他在美聯社工作了八年。轉換軌道,某程度跟通訊社的限制有關,他以在拍攝歐洲難民潮的經驗作解釋︰「在現場,我不需要使用連拍功能,也不用拍攝太多張照片,你要自己去決定什麼時刻才是最好的。除了對的時刻,你還需要一個對的位置,以照片來表達你想傳達的信息。我們是傳訊人,責任是令讀者能理解現場到底在發生什麼事。」不想遵從通訊社設下的指引,也是為了擴大及探尋更多不同風格的可能性︰「你不能只有通訊社的風格。但我也建議先在媒體機構工作,大約五年左右,可以吸取經驗。」
影像的力量正在消失?
Sergey相信,影像所記錄下來的是歷史。然而,在影像及資訊大量充斥的年代裏,第一手影像所帶來的衝擊及影響力,似是每況愈下。「是的,影像的力量似在逐漸消失,也暫時想不到很實質的解決方法。」他沒有否認,但仍然期望,自己的作品,能夠打擾(Disturb)一些世界的運作。哪怕只是,勾起人們對於議題的關注。去年九月,土耳其攝影師Nilüfer Demir拍下了三歲敘利亞小孩Alan Kurdi伏屍在土耳其沙灘的照片,曾一度引起國際的熱烈關注及討論,影像語言,力量仍然存在。誠如Sergey在港展覽的主題「Refusee」,正是在叩問國際社會Refuse-to-see的狀態。一年過去,難民在歐洲社會中,融合與衝突的問題,仍然未解決︰「還有很多難民逗留在國家的邊境之地」。
走訪過這麼多戰亂之地,Sergey說自己不僅是戰地攝影記者︰「一般人對於戰地記者都有個刻板印象,雖然我有採訪過衝突地區,但我不認為這是我主要的工作,衝突只是報導的其中一個部分。我也有很多記錄日常的作品。」
《REFUSEE - Sergey Ponomarev》展覽
日期︰即日至11月18日
地點︰F11攝影博物館 (香港跑馬地毓秀街 11 號 )
參觀詳情︰
預約參觀 (免費入場)
星期一至六開放,星期日、星期一及公眾假期休館
登記詳情請瀏覽: www.f11.com
主辦︰香港國際攝影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