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周》邀請我當專欄作者,其實又當醫生又當作者的前輩後輩大有人在:他們有風趣幽默的,有學識淵博的,談的包括醫療專題不在話下,更有親子、武俠、科幻;寫專欄的、寫詩、寫書、寫微信、寫部落格的……反正什麽題材形式都有。
醫生未必就天生是寫作能手,語言能力卻也不可能太差,不然根本無法從醫學院畢業。先別說那重如磚頭、(故作)艱澀難明的經典教科書,現代醫學進步之快,醫生同事幾乎每天都要追看醫學期刊,最新發布的研究報告;消息之靈通,我們亦要飽覽各種社交媒體一傳十、十傳百有根據沒根據的資訊,以預備病人非常及時的查詢。加上很多病人的病歷紀錄都戰績彪炳,我們每天要速讀文字之多,可想而知。
除了閱讀理解,文筆也不能太爛,畢竟醫學本科及專科考試都包括以文章作答,只是這漸漸被多項選擇題、能用電腦自動閱卷的考試形式完全取代,新一代醫學生恐怕不能體會當年我們連卷子角落都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批改卷子而頭昏腦脹的教授們亦樂於告別考生們的「醫生字」及這種大包圍式的答題技巧。
英文是我們最常用的語言(這是否政治正確就待有機會再討論)。醫學院中有位教授,最愛在查房進行間突然轉換話題,向隨行的年輕醫生及醫學生考問英語,這確實會讓此時充塞着醫學理論及病歷的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例如:基本身體檢查項目finger clubbing中的club,相信人人都知道其英語是指棍棒而非俱樂部,而finger clubbing即譯作杵狀指,表徵一些肺部、肝臟、心臟等疾病;但對heliotrope rash中的heliotrope則未必有深究它的意思──原來它是一種紫色的小花,正是形容出現在眼皮周圍紫色的皮疹,是皮肌炎的象徵。
英文以外,醫生都需要稍諳拉丁語,因醫學名詞大多從它演變出來。就如cancer(癌症),是拉丁文「蟹」的意思。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提斯認為,癌腫加上張牙舞爪的血管,長相就像螃蟹,故以此命名之。很多腫瘤醫學學會的會徽,都有這甲殼類動物在其中,而香港大學醫學院畢業生因應學院一百三十周年獲發的小型人像紀念品中,象徵腫瘤科醫生的人像手裏亦是拿着此物。至於德、法、意、俄、日……各國語言,由於我們學術交流時一般以研究報告第一作者的名字代表該研究,至少不能把人家的名字錯讀。
話說回來,要當專欄作者,表達能力和寫作熱情算是基本,重要的是言之有物、有感而發,以娛人自娛。我雖有科研寫作的經驗,從事這種筆耕卻是新挑戰。在這個小小的天地,我想談談醫學、說說人生。醫學有意思之處,在很多事情都可解釋;而人生有意思之處,卻在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就讓我們來細細品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