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隨着邊界而來的,是對身份的想像與焦慮。在這場「大中華」的展覽中,對身份呈現較多自覺的,正好是一些較邊緣身份的藝術家,同時他們亦對身份的最終出路,提供了想像。
渴望被了解
饒加恩以不同拼布組成的裝置作品《Arms no.31》,用了大量不同的布料,每款布背後亦有代表意義。這種大量資料的置入,令觀眾難以透過直觀去了解作品的意涵。「在現場會有單張,讓觀眾可以了解每款布的意義。」饒加恩說。
「在我看來,台灣藝術家其實真的有種身份的焦慮。這當然與我們歷史的構成有關。紋章其實是一種理想的投射,而我們對台灣的想像,就充斥着這種紋章與理想的落差。」
平民述說的渴望
歷史是混合複雜的,歷史也是難以簡化接收的。許多時,那甚至是深入於人民的內心底層。饒加恩展出的另一錄像作品《計程車》,就反映了人民怎樣受歷史影響日常。
饒加恩用隱藏式攝影機,拍攝下他與計程車司機的互動。他要求計程車司機前往台灣各個有歷史意義的地方,然後誘導司機與他分享對歷史事件的看法。「是有司機會假裝不知道那些地方。即使我直接提到那些歷史事件,他們也會顧左右而言他。這些司機許多都是有冷戰經驗的人,也親身感受過白色恐怖時代,於是他們學會迴避以自保。 」
「但他們一旦與你聊開了,卻會停不下來,一直與你說着那些他們『不清楚』的政治事件。其中一個司機在到站後,仍繼續說着,不願停下。他們有述說的渴望,那渴望在日常被壓抑了,」饒加恩說,「但如果不將他們的話記錄,那這些在民間的歷史,就會日漸消亡了。」
海域的盡頭
身份的焦慮如何排解?香港藝術家曾建華自言沒有太多身份的考慮,「也許因為我不在香港出生,身份有點尷尬吧?」但在身份含糊不清的狀態下,他的作品卻提供了一個更宏觀的角度去解決問題。
《In The End Is The Word》是曾建華這次在古根漢美術館展出的作品之一。在那黑房之中,觀眾最初可以投影到牆上的平靜海面,然後慢慢一些漁船、軍艦出現,然後畫面開始混亂,「那是釣魚島周遭海面的海域影像。」曾建華說,「在日本角度,那裏應該喚作尖閣諸島吧。」
在影像中,那些作為人工物的船隻是不自然的、平面的,它們被拼貼在海面的影像裏,有了紛爭,然後混亂的影像愈來愈抽象,光影不斷累積,到了影片的最後,卻突然有大堆文字自上方湧下,甚至越過原先影像在牆壁上的邊界,湧到觀眾的身上。最後海域又回復最初的平靜。
「無論當下的狀況為何,就算有影像與照片輔助,到最後你也是要用文字去記錄歷史。如果你能操控文字,就能塑造歷史的模樣。」曾建華這樣說,「到最後文字就如海嘯般,最後只剩下文字。於是文字可以說是唯一、具權力的記載途徑。」
而影像的含糊性,卻可以產生具體文字做不到的功用。「我傾向更抽象的解讀方式。就如這作品,即使那些影像是來自釣魚台,但影像可以供更抽象的解讀,那可以代表兩種力量的鬥爭與衝突,那可以是在阿根廷與英國之間,也可以在日本與韓國之間,這是我會想的事情。」
《故事新編 Tales of Our Time》
日期:即日至2017年3月10日(逢周四休館)
地點:紐約古根漢美術館4至5樓(1071 5th Ave, New York, NY 10128)
票價:US$25(成人)、US$18(學生)、免費(小童)
查詢:www.guggenheim.org
後記:身份的層次
在這場從策展人到藝術家都有意無意拒絕「中國性」的「中國藝術展覽」,如果你是一個敏感的觀眾,你仍會感受到所謂的邊界的確實存在,因為你的確能感受到作品之間細微的差異,那差異又指向「身份」的確存在。這種近乎狡黠的表現手法,正如策展人所言,可能才是藝術可以用力的位置,在破壞身份的過程中建立身份,而那身份,是有着不同層次,當你讀得懂其中的隱喻,你其實就擁有那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