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人物】把學生當大人 馮美華: 教育苦惱,因成長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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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人物】把學生當大人 馮美華: 教育苦惱,因成長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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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兩個字,幾乎貫穿馮美華的一生。

「實驗精神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做事不會因循。」馮美華說話的語速很快,已然65歲的她,身上散發出很多能量及活力。不去意識自己的年齡,致使她在實驗的道路上一往無前,不論是藝術創作,或是辦教育。與年輕人打交道,學生都稱她May Fung,她說「無乜Generation Gap」,「如果啲細路聽到,又會話,May Fung又講實驗啦」。

在公務員體制打滾了二十多年,一邊工作一邊從事藝術創作,其後在香港兆基創意書院擔任多個職務,退休年齡到了,她退下了火線,談到現在的生活重心,「是我家裡的四隻狗,第二才是藝術,間中也會來艺鵠看看」。

十六歲的夏天初接觸《八部半》

十六歲的夏天,屬於青春的燥動,少女時期的馮美華,課餘時候流連於銅鑼灣附近的戲院,「通常去豪華戲院或者利舞臺」。那些年,利舞臺仍然是戲院。作為學生,沒有多餘的閒錢,只好看便宜的公餘場或早場︰「那時香港好奇怪,很多公餘場或早場都是做一些歐洲的藝術片。」那是她與歐洲藝術電影的初接觸,記得看意大利導演費里尼的《八部半》,「完全睇唔明,因為太年青了,但卻引起了我對於藝術電影的興趣」。

以為文藝少女會修讀跟藝術有關的科目,但會考過後,她選擇了讀商科,源於很現實的考量︰「屋企無錢啊,諗住快啲出來做嘢。」讀完書,做了一年秘書,然後便進了政府的公務員體制內,「那時入政府好容易,70年代的傳統是入到政府做嘢就一世無憂,家人又很開心,加上內部有很多升遷的機會。」

從速記員做起,再做秘書、行政主任,後來做到公務員培訓處的總培訓主任,仕途看似一帆風順,她想嘗試於政府部門裡以創新的方法去做培訓及管理,最後卻因為官僚體制的僵化而無法成事,一氣之下,終離開了這個龐大的架構。那時剛回歸一年,就這樣告別「穩定」的工作崗位。

同一時空下,馮美華一直沒有離開過香港的文化藝術圈,人的身份總是多重的,以梁文道的說法,「我們有兩個馮美華」。

第二個馮美華

當公務員的工餘時候,她醉心於熱愛的藝術裡,接觸到火鳥電影會、第一映室等獨立組織,由此觀賞更多的歐洲及藝術電影,也會撰寫影評。後來,她報讀了一個課程,開始學習拍電影︰「開始的時候,是用八米厘菲林拍攝。」才剛踏進拍攝電影的世界,她仍然是迷迷糊糊,直到第一套集作被老師翁維銓罵得狗血淋頭︰「我好有心機拍,但佢睇得出是跟電視台的拍法,佢話你拍嚟做咩?你咁叫做創作咩?」自言不是愛哭的人,但那一次,被翁維銓教訓得連眼淚也滲了出來。自此以後,馮美華決定要想清楚自己想拍攝的路向,嘗試走一些比較另類的風格,從實驗電影到錄像藝術,她都盡量摒棄傳統的敘事方式︰「從那時開始,實驗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的創作,從個人的心理狀態開始,並沒有太多的社會性。

直到1989年,六四發生之後,對於藝術家來說,那股衝擊很大︰「那時會思考,做藝術仲有咩意義?對於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分水嶺。」於是她開始嘗試一些政治性及社會性的藝術創作,「唔會再無病呻吟囉,會去comment或暗示政治不妥當的地方,好自然的,你有不滿就會想講。」

馮美華在1989年的作品《她說為何是我》
馮美華在1989年的作品《她說為何是我》

話雖如此,早在1983年,中英就着香港問題前途談判時,她就已經拍過一套實驗性作品,來隱喻權力的操作︰「影像在拍舊的立法會,然後一直zoom in這個權力象徵,另一方面,同時在zoom in中國銀行的建築,而背景的聲音就用了鄧小平與鄧蓮如的說話。」

電影‧教育
繼續實驗

實驗的精神,延伸到後來從事教育的工作裡。

機緣巧合之下,馮美華參與了香港兆基創意書院的創校過程,這所在教育改革下催生的藝術高中,成了一場另類教育的實驗場域。

「本來我只係負責起間學校,同建築師和工程師由零開始,又要不斷去跟政府交涉,我的責任其實只是make sure間學校可以起好。但後來在學校快將落成時,又要請老師,又要設計課程,這些我都牽涉在內,終於在學校建成之後,我沒有離開。」馮美華在兆基先後擔任過創意教育總監、署理校長、副校監、校長,一直看着兆基的成長。

當初為何會答應落水?馮美華覺得「好Excited,原來自己連software這邊都可以處理得到,有動力,就繼續下去。加上他們叫我留下,那便留下來了。」

對於這一所創意書院,馮美華說是「用Art in Education的概念,而不是Art Education,希望學生可以透過藝術來學習其他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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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以上的學習方式外,也希望能夠打破傳統學校裡面師生的階級關係。

在獨立記者林茵的著作《教育不止一條路》中,馮美華對待學生,秉持的原則是雙方應處於平等的關係裡︰「在訪談中,馮美華一再強調創意書院要將學生當成年人對待」。

基於這種概念,馮美華會把學生叫作Kidult,「你把他當成大人,他的責任感就會加強。」記得有一次,學生在學校犯事,老師打電話叫家長,馮美華不惜跟該老師鬧了一場交︰「你不可以一有問題就立刻叫家長,個學生根本無機會講任何嘢,處理這件事可不可以是我跟學生之間首先有個dealtrust?我希望是盡量小心,不要有assumption。嗯當然有些老師是不喜歡的,覺得我成日幫學生。」除了學生外,馮美華覺得,很多時候,辦教育某程度也是在教育父母︰「唔係個個父母都qualified」。

有時候,馮美華也是一個嚴厲的校長,試過學生上課不尊重老師,她會把學生的書包擲出去,要學生思考學習為何。私底下,她卻很受學生歡迎,「有時會搵我傾學習上的困難,我會在我間房教下佢地英文;有時佢地又會搵我傾私人煩惱。」

舉手沒人看到的小童

自言盡量認識每一個學生,在兆基逗留了的六、七年間,她說,最遺憾是未能關心每一個學生,「不被關心的學生,可能唔識表達自己,又唔識透過Art Work來表達自己,覺得自己無任何表現,只係一個普通學生。對於當事人來說,可能會成為一個唔開心既經驗,這甚至可能是一種Passive Discrimination。」

馮美華希望,能夠盡量認識到每一個學生。
馮美華希望,能夠盡量認識到每一個學生。

說到此處,她回想起自己小學的經驗,不被選擇的創傷。「我細細個鍾意做表演,但個樣唔靚,有次學校排練白雪公主,老師問,邊個想做白雪公主,我舉手,睇唔到我。到後來七個小矮人,我都有舉手,但都係睇唔到我。」對於年幼的馮美華來說,這是非常傷害的經驗,以致到如今回想,為何窮一生想透過藝術來被人認可,也許跟這個經驗有關︰「這個stigma原來影響了我好多,我哋有時係會不經意製造了這些創傷」,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她希望不要再有這一個遺憾。

在教育的場域逗留了一段日子,她直言教育是是很苦惱的活動。「教育這兩個字很古老,即使到了今天仍然都無辦法做得好,個人成長是很subtle的。」

退休之後 反樸歸真

太全情投入了教育的工作,藝術創作幾乎停頓,退休之後,以為能重拾創作,生活裡面,又多了四隻狗的出現。「有人唔要嘛,而我又有時間,加上喜歡狗,就領養了。」因為養狗,她又再多了一層的體會︰「以前我會以為藝術就是一切,但原來當你的生活裡要照顧另一些生命時,可能是人,可能是狗,如果你想牠/她好,是要放很多心力下去,真係要take care的,如果唔係唔好搞。」她說養狗,但牽扯到的,也可以是教育裡頭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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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作為一個實驗型的藝術家,她從未放棄對於創新形式的思考。

「我都有諗過,不如反撲歸真啦,用返最basic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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