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委會解散】互助就是從細微的地方開始 白田邨麗田樓互委會主席Gary:雖然雞毛蒜皮,但那是我們每天都要經歷的,這些就是生活
Gary在二○一三年接手主席以前,白田邨麗田樓互委會總是重門深鎖;現在,這裏已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風景——「門常開」。街坊路過,總不忘探頭和他打招呼。登門造訪當天,中秋節剛過,互委會門外仍掛了好些色彩繽紛的紙燈籠,天花橫樑上的燈飾接駁着電話「尿袋」,節日過去後仍舊閃閃生輝。佈置土炮,但恰如互委會的定位般貼地。
他說得決絕:「有地方就要有人,有人就要有地方,才可成事,任何嘢都係。所以冇咗互委會,單靠我哋嘅熱誠,都係做唔到嘢,喺呢度可以聚埋一班有心服務街坊嘅人。」
平民K房 派飯驛站
這裏幾乎一星期七天都會為街坊敞開大門,星期一至五,此處是慈善團體「齊惜福」的派飯點,自去年開始,受疫情影響而失業的低收入人士,通過審查後便可前來取飯。星期二和六晚上,斗室更會成為「K房」,Gary的朋友特意送來影音設備,讓一眾街坊傾情演唱。
互委會成員由居民義務組成,平日的活動亦有賴義工幫忙打點,Gary笑稱義工團隊中,有「四大天王」,格外踴躍。這天,「四大天王」齊集派飯。張小姐原本於甄啟榮議員辦事處擔任義務議員助理,對方去年辭職後,決定到互委會繼續為街坊服務;才哥負責運送飯盒,搬運一箱三十二個飯盒,面不改容;權哥擅長小型工程,街坊親切地稱他做「師傅仔」;三人身旁,還有一個滿頭白髮、說話爽快,並在互委會擔任司庫的華姐。
Gary樂見義工、街坊積極參與大小活動,他自言,上任之初「希望帶起成個屋邨」的願望,現在終於實現。他猶記得上任之初,街坊對互委會能做甚麼茫無頭緒。麗田樓的居民,大部分都來自深水埗,因該區重建而搬到石硤尾,「他們原本居於劏房或套房,所以較冷漠,不如以前在屋邨長大的人般close。大家真係對面屋姓乜都未必知,但依家好啲,因為在這裏搞互委會後,會舉辦活動,讓大家聯誼。」
九年寒暑匆匆而過,Gary回望這幾年來的地區工作,自言其中一項最重要的成果,就是要求房署為屋邨的露天樓梯分階段鋪設防滑級咀。香港潮濕多雨,街坊失足滑倒,時有所見,他深以為憂。工程看似不複雜,但自二○一七年開始,竟已跟進了五年。「要天氣、時間、物料配合。選料、施工都是時間,也不能封閉了整道樓梯不讓人上落,所以要先做一半,再做另一半。」他深明地區工作就是要深耕細作,「最緊要肯做,行咗第一步,自然有第二步、第三步。」
因為「肯做」,因為不捨得放棄,他當年決定參選互委會。
我做互委會是有點衝動,真的,如果唔衝動就冇呢份儍勁。我見到這個互委會之前冇開門,我覺得唔係咁好,居民冇地方可以玩、表達意見,雖然那時候有區議員,但這座樓的事不是誰都清楚,最清楚只有居民。」中氣十足的Gary,上月剛退休,本打算全心全意投入互委會工作,可惜,大計仍未展開,忽聞互委會使命即將被終結。
一扇門 一盞燈 就是希望
自一九九五年起,房委會為了將管理屋邨的職權下放至地區層面,成立了屋邨管理諮詢委員會 (邨管諮委會)。邨管諮委會每逢雙數月開會,屋邨房屋事務經理、物業管理服務公司代表、區議員、互委會主席等都是會議成員。
他在抽屜中翻找出一疊會議記錄,垂下眼簾瞥過一行又一行的政府公文,白字黑紙代表了社區大小事,也是自己過去九年工作的憑證。商場重建工程延誤,區內沙塵滾滾,升降機檢查,桌椅花槽維修,漏水……林林總總,他都會在會議上提出改善方法。「雖然雞毛蒜皮,但那是我們每天都要經歷的,這些就是生活。」
日常瑣事,也能成為擾民至極的大事。
這九年來,他處理過最為棘手的事,是大廈噪音問題。某住戶不分晝夜地拉櫈、敲牆,造成噪音,擾人清夢,問題斷斷續續地困擾了鄰近居民約六年。他曾經向區議員、房署申訴但不果。他唯有千方百計地表達訴求,甚至試過在邨管諮委會晚上十點半結束後,動員街坊在場外示威。
他說,房署冷待居民投訴,往往只回覆一句「正在跟進」,敷衍了事。「一般來說,做市民、街坊,都唔想去到咁盡。有時改善了一、兩個月,又故態復萌,唯有訴諸傳媒。」後來電視台前來採訪,房署才正式以扣分警告該名住客不要製造噪音。「近幾個月,街坊終於有覺好瞓。」Gary說。
互委會權力有限,即使是他們出面申訴,也不一定能得到及時處理,但Gary窮追不捨,不依不饒,「以前議員喺度,我哋喺度,佢都係拖,拖唔緊要,我哋follow up。」可惜,近大半年來,當局以疫情為由,叫停邨管諮委會。Gary至今意氣難平,「我叫佢哋開zoom都唔肯,其實佢哋已當我哋係廢,因為佢知道我哋不會長時間留喺度。」
張小姐在白田邨土生土長,和街坊感情深厚,Gary笑言她是「社區活躍分子」。張小姐說:「你知道高官,高高在上,以前有個議員幫下手,現在議員都冇埋,呢度是唯一的靠山,依家呢度都冇埋,街坊是很失落。」她已習慣,經過這裏,總要回望,看看門是否開着,燈是否亮着。「見到呢度開咗門,就開心啲,如果上到嚟見到落咗閘就好失望。」她倚在門邊說。
每年中秋,Gary和張小姐都會親自製作燈籠,為佳節添上暖意。她擺弄着白兔燈籠,幽幽地說:「下年,冇機會了。」這扇大門,在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後,可能會永遠關上。張小姐形容:「這是永遠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