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樂閻惠昌: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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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音樂」 三大樂團指揮 音樂是時間見證

中樂閻惠昌: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26.03.2025
撰文•嚴嘉栢 編輯•彭麗芳
攝影•梁俊棋譚志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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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樂團與女高音龔麗妮在今屆香港藝術節演出《虞姬夢》,那是作曲家瞿小松的新作,從虞姬角度想像項羽窮途末路的英雄悲劇,藝術總監閻惠昌擔起指揮一職。樂團綵排時,閻惠昌不苟言笑,像將軍指揮整個樂團,節奏多變,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他訪問時卻侃侃而談,談起傾注畢生的中樂,豈料也談到他對科技的興趣。他將記者問的第一條問題交給DeepSeek,然後打趣道:「DeepSeek是這樣回答的。」

閻惠昌跟樂團綵排《虞姬夢》演出
閻惠昌跟樂團綵排《虞姬夢》演出

香港中樂團藝術總監兼終身指揮閻惠昌

出生年份:一九五四年

出生地:陝西省合陽縣

音樂歷程:
1983-1991 中央民族樂團首席指揮兼樂隊藝術指導
1993 新加坡風格公司古典音樂製作部音樂總監
1995 高雄市實驗國樂團駐團客席指揮(2000年正名為高雄市國樂團)
1997至2003年9月 香港中樂團音樂總監
2003至2017年9月香港中樂團藝術總監
2017年9月至今 香港中樂團藝術總監兼終身指揮
2013-2017 台灣國樂團音樂總監

問中樂是何物

它在香港叫「中樂」,在新加坡叫「華樂」,在台灣叫「國樂」,在內地叫「民樂」,當我們談論中樂時我們在談論甚麼?閻惠昌待過四地,先在中央民族樂團出道,後來在新加坡唱片公司、台灣樂團工作,現於香港中樂團擔任藝術總監,看來由他來談四地的稱呼差異最為恰當。他先考驗近來好友DeepSeek,看它也答得靠譜,接續才說自己的看法:「這是根據各個地方的地域歷史和對文化的認同,所以所取得的名字不同。」

一九七七年,港英政府市政局發起香港中樂團,中樂團一詞相對是西方管弦樂團的客體,由中國樂器組成的樂團就是中樂團。在新加坡,人民協會其下樂團包括華樂、馬來樂、印度樂和西洋樂,顯示種族共融一面。

國民黨來到台灣後,為延續中華文化的正統,中樂自然成「國樂」。閻惠昌提到,民樂一詞在內地學界亦有爭議,因為民族音樂並沒囊括五十六個民族的樂器,卻以漢族為主,「從一九五○年代到現在形成這麼多年,基本上就是大家約定俗成的習慣,還是把它叫民樂。」

二十世紀初,中樂開始以管弦樂形式來表現;一九五○年代音樂家彭修文確立中樂吹、彈、拉、打四聲部,現代中樂於是奠基。「我覺得中樂就是活的傳統,它不僅是古樸中的符號,更通過現代編曲、樂器改革和跨界對話,是一種持續於時代共振的聲音。」閻惠昌說。譬如琵琶彈響的《十面埋伏》原為古曲,作曲家劉文金和趙咏山重新編曲,終為現時所聽版本。閻惠昌認為傳統音樂和現代音樂組成中國音樂,傳統音樂再分為四大類:民間音樂、文人音樂、宮廷音樂和宗教音樂,而他最先從民間音樂接觸到中樂。

香港中樂團的綵排室,上方橫牌刻着樂團使命。
香港中樂團的綵排室,上方橫牌刻着樂團使命。

一畢業躍升首席指揮

他的家鄉陝西省合陽縣是一處鄉村,遍布民間音樂,他很早就學習到各式各樣的民族樂器。後來到西安音樂學院學習西方交響樂指揮,又走到上海音樂學院學習民族樂指揮,因為後者是一九七○、一九八○年代碩果僅存開設民樂指揮的學校。畢業後,他原希望到中國廣播民族樂團,在中
樂先驅彭修文麾下工作,但礙於不可抗力,他最終須往中央民族樂團擔任首席指揮。

甫從音樂學院走出來就要獨當一面成為首席指揮,並領導比自己資深得多的音樂家,「只有在你自己的專業領域裏面,讓這些資深的音樂家認可你的專業水準,那就很多事情都非常好辦。」他印象最深刻是一九八七年首屆中國藝術節,老中青三代指揮千人大樂團,老前輩是彭修文,年青
一代就是閻惠昌,場面有五六百個胡琴、三十幾個揚琴,「指揮一個這麼龐大的樂團,對我人生來說是巨大挑戰。」

一九九一年他離開中央民族樂團,成為自由音樂家,曾到新加坡唱片公司任音樂總監。一九九五年他到高雄市實驗國樂團做客席指揮,當時他首次踏足台灣,發現整體社會瀰漫非常濃厚和廣闊的中國傳統文化,相反他自己則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成長:「包括到高中畢業的過程,都是沒有傳統的,全部學的都是毛主席的東西,毛主席的著作。」不過風水輪流轉,後來他觀察到內地逐步恢復國學,台灣卻開始在學校切割國學。最後他在台灣只待了兩年,因為前輩彭修文再向他招手。

香港香港 臨危受命

一九九六年,彭修文為候任香港中樂團音樂總監,但他身體抱恙,向港英政府提議聘請助手,原定三年後由助手接任,那個助手就是閻惠昌,「我一聽到彭修文先生要找我當他助手,我說這太好了,好像我再讀一次研究生,我有這麼一個導師帶着我跟他一起工作。」然而尚未踏入一九九七年,彭修文便離世,閻惠昌只得臨危受命,出任音樂總監。

閻惠昌坦言當時有些憂鬱,甚至想像跟樂團合作兩年後發生最壞的狀況:「別人都不喜歡,我也沒有能力再去指揮這個樂團,我就拿包包走。所以我記得剛開始在樂團合作的時候,我也沒有想着去買房子,我就租個房子,傢俬都很簡單,一個箱子一打包就走人。」

他在一九九七年六月一日上任,首次以總監身份在香港主場指揮,就是六月三十日的回歸晚會,轉眼做了二十多年。二○○一年香港中樂團公司化,他的崗位由音樂總監變成藝術總監,職務範疇拓寬,管理層問他有沒有特別訴求?他便說:「我覺得一個人有自己的專長去從事自己的事情,而且是一個職業,就是這個人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我說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我從來沒有跟樂團或者政府開過任何條件。所以一眨眼就過去這麼多年了,這也是我意外之事。」

小城大事 如何創新

中樂既來自傳統,又是現代產物,若要發展下去,閻惠昌認為演奏、作品、指揮、樂器、觀眾、樂評六者缺一不可。

指揮:樂團舉辦多年國際中樂指揮大賽和指揮大師班,源於閻惠昌十多年前觀察到中樂指揮大多來自交響樂背景,惟缺乏正規傳統音樂教育,決定讓欠缺經驗的年輕指揮有機會指揮香港中樂團,累積前線指揮經驗。他不諱言,團內音樂家亦需要突破心理關口,例如同一首樂曲要被十多個學員指揮合共十多遍,並需容忍能力不足、甚至是指揮上的荒謬錯誤,「但慢慢從樂團的強迫性工作,逐漸成為大家(團員)自豪的一件事。」

樂器:傳統胡琴琴皮多以蟒蛇皮製造,故琴皮易受氣候影響,音色不穩,而且許多國家禁止蟒蛇製品入境。樂團遂於千禧年代研發出環保PET薄膜替代蟒蛇皮,製造環保高胡、二胡、中胡、革胡及低音革胡,胡琴音色更加穩定。

觀眾:他便說:「我們搞藝術的人就是要善於『無中生有』。」他坦言中樂團從流行文化切入多年,但對擴展觀眾起不了大作用,「只有中樂團演奏流行音樂的時候,他們會來聽,但是你演奏他不喜歡的、不是他關注的那些音樂,他不會來。」最近他看到遊戲《黑悟空》、電影《哪吒2》,以及一直以來以三國為題的遊戲、動漫,認為可以扭轉年輕人對中樂的看法,中樂就是在遊戲、電影裏聽到的樂聲,不止是在紅磡殯儀館吹「啲打」的音樂。

樂評:去年五月,他結識新朋友AI。席間忽發奇想,說AI可以用於樂評,推廣大眾欣賞中樂。另外他又想起一九八○年代在中央民族樂團的往事。中樂的打擊樂器「雲鑼」容易走音,不似琵琶能夠調音,於是他跟音樂家專門向雲鑼師傅指教,才知道怎樣透過敲敲打打進行調音。但他最近用AI就成功弄出一份雲鑼調音的資料,他相信AI可以造福業界。

學科技、學AI都是為了音樂,「音樂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當然我是一個對甚麼都有興趣的人,我也可以五天完全不聽音樂,我想學的東西特別多。」回首這些年,他坦言除非是從沒做過的音樂會,否則多指揮一場、少指揮一場其實也不大分別,「我要步入人生比較年長的階段,能夠把我的經驗好好傳遞給青年的音樂家,這是我現在的心願。」

今屆香港藝術節,香港中樂團與女高音龔麗妮演出《虞姬夢》。
今屆香港藝術節,香港中樂團與女高音龔麗妮演出《虞姬夢》。
閻惠昌擔任《虞姬夢》指揮
閻惠昌擔任《虞姬夢》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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