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醫學模式還是社會模式,兩種看待「殘疾」的框架仍然將健全人士與殘疾人士分隔開來。
然而,兩者界線真的如此分明嗎?Crip Theory深信,雖然我們的身體狀況有所區別,但健全主義社會講求效率、競爭、經濟價值,無法達標則被判為弱者,沒人能在這套遊戲規則內獨善其身。
Crip不僅為「殘疾」框架鬆綁,亦將不同身體狀況的人連結起來。不過,對於Crip能否指代肢體損傷之外的經歷,仍存在不同意見。健全人士可如何談論Crip?他們的「Crip Time」是怎樣的?他們的脆弱與痛苦,能與殘疾人士相提並論嗎?我們邀請不同的健全及殘疾人士進行相關對談。
社區藝術及「共融藝術」工作者劉南茜(Nanxi),二〇二三年與不同背景的受障人士共創出版《殘誌》(Crip Zine),這是香港目前為數不多以Crip為主題的出版物。除引介Crip相關研究,他們還不定期舉辦Care Work讀書會。此篇為讀書會成員Nanxi、勁馳、阿寶、希澄和Cat的對談。
你是不是Crip?健全人士也可以是Crip嗎?
勁馳: 我地接受呢個訪問,唔喺要求啲健全人士點樣參與個討論,或教大家點樣傷健共融。
而喺要搞清楚咩嘢喺殘疾或所謂Crip既身份認同。如果每個人有一日都有機會變成殘疾,或者同殘疾發生某種關係,咁我哋係唔係可以將殘疾變成好似女性主義,或酷兒文化一樣成為一種歸屬既價值取向?
至於我地自己是不是Crip?健全人士也可以是Crip嗎?我覺得,呢度講嘅是不是Crip,涉及兩個層面。一個喺指我哋有無生理殘疾(Being),另一個喺指是不是關心殘疾人權利(becoming)。如果喺前者,健全人自然不是Crip,但如果喺後者,任何人都可以好Crip架。好多殘疾人都可以淨喺關心自己既殘疾,但如果Crip喺指對一種價值既認同,我哋就會發現,殘疾可以涉及無數既社會問題,有啲殘疾人住喺院舍,或者喺無家者,要關心佢地既being,唔可以唔講返Human Right啦。
阿寶:Crip如果好似女性主義或者酷兒文化咁,成為一種歸屬嘅價值取向,係咪要成為政治上一種有認受性嘅身份地位先?Crip嘅核心就係要包容唔同嘅價值,定係搵到共同的價值?
勁馳: 所以喺外國講Crip,喺指一種Reclaim Politics.佢哋既情況,如果喺爭取殘障人權,好多時喺要有法律知識同有錢打官司,通常喺啲中產白人既殘障人士至玩得起,所以Crip Politics,唔喺唔想爭取殘疾人權利,而喺當人權變咗少數人既抗爭,啲Grassroot參與唔到,所以Crip喺要拉大人權個個光譜。
如果喺香港既研究,現時最有代表性喺 黃彩鳳既論文,印象中佢主要Reclaim返傷殘女性呢個概念,而裡面都有題到其他倡議,好似卓新力量陳俊傑,好似就喺提出「受障」呢個新詞。
最近c95d8係逸東既展覽,走返去用易經去翻譯Crip,而我喺Crip Zine篇文,就喺想提返,喺展能藝術呢個名出現之前,90年代啲人喺用弱能藝術去翻譯Disability Art。其實大家去Reclaim返呢啲過去既用語,喺覺得而家好多關於共融既講法,好似唔見咗一啲嘢。所以,大家各自要Claim既嘢喺唔同,亦完全唔需要相同, Crip politics就喺講緊要包容不同的殘疾定義脈絡,好似Queer要包容LGBTQ+不同身份咁。
Cat:根據卓新力量陳俊傑嘅講法「其實一開始冇排除我哋喺香港出面,而家就唔洗講共唔共融喇!」
希澄: 如果行reclaim應該要譯「殘廢」,先有個shock既。
Cat:緊係好喇,如果想將討論推到極致,喺「殘廢人類」當中reclaim 個「人類」都仲得添。留意中英文嘅語境唔同,唔好一味諗人哋係點,香港喺呢類討論中有咩得著?我哋點解會有唔同嘅想法等等。我會想知大家對於自己嘅身份認同稱呼係咩?定係稱呼本身唔重要呢?定係個稱呼同自身認同都唔一定match得晒呢?
Nanxi:記得我地讀書會睇Leah Lakshmi Piepzna-Samarasinha的 《Care Work: Dreaming Disability Justice》本書的開頭,係好強調Disability Justice的背景去講Crip,身份是多重的,因為困境和受到的壓迫也是多重交叉的。佢地面對的是種族白人至上、殖民主義、性別、階級、健全主義、跨不同殘疾的團結。c.95d8策展人林入在「夬兒 Crip」的ig宣傳片中提及「既然人都終將殘疾,不如放下「健全」、「殘疾」這些分別你我的標籤,一起擁抱Crip身份?」,我就覺得,冇辦法放下殘疾喔。
所以Crip一定唔係只是講藝術,但藝術又確實是表達和行動的方式之一。同埋佢地個Disability Justice將行動面向拉到好闊,因為care就是要去到日常生活中的各個層面,如何去廁所、如何通達。
我回想起之前跟大家聊天的過程,感覺在讀書會獲得了很多的聆聽和情感支援。沒有讀書的時候,我哋就聊大家各自感受,尤其那些曾經不開心、被誤解、被傷害的遭遇,也是我們之間的互相照顧(mutual care)。 🙏
阿寶:我也感受到,Crip is care!
咁樣,Crip既care,是能夠同理得到多重不同身份,同時保持批判思考去支援各類型的文化發展吧。
勁馳:所以,不同人對Crip time,就可以都有唔同既體驗。因為喺健全主義既價值裡面, Crip Time是多餘,沒有價值的,但佢好多時又會讓人發現殘疾,同好多科技、動物、生態、種族等社會議題之間有交叉性。
阿寶:Crip time對於我黎講好似電車咁,搭電車嘅時候就係我嘅Crip time。因為我每次唔想配合呢個世界嘅速度同埋功效要求嘅時候,我搭電車都會好開心,好慢,慢到個意思係唔洗急住去完成啲咩,或者交代啲咩。
電車成日都俾啲中環人話要佢消失,因為佢太慢。但係因為電車有個political identity 「懷舊情懷」,所以得到大家嘅支持,保留左落黎。如果我係一架電車,我都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生存嘅基本權利,同埋去做唔同事情嘅權利。而Crip同權利嘅關係,我諗係點樣係行政系統入面嘅立法過程之中確立保障「保留Crip的權利」。(「懷舊情懷」變成左保留嘅其中一個原因,亦都係所有電車迷之間共同嘅利益。)
Crip可唔可以自己係一種歸屬嘅價值文化?Crip politics,要點樣包容唔同嘅殘疾定義脈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