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戲劇】文創藍圖 探中小型劇團前路:業界中堅未獲諮詢 進出機制取態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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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戲劇】專訪大小劇團藝術總監:文化非一日建成

【論戲劇】文創藍圖 探中小型劇團前路:業界中堅未獲諮詢 進出機制取態兩面

10.02.2025
嚴嘉栢
梁俊棋 劇照由劇團提供
讀劇成為近年興起的劇場表演方式,沒有布景、不用走位,靠演員聲音演繹,降低成本。圖為今年一月中小型劇團「劇場空間」在JCCAC黑盒劇場進行的《棋廿三》讀劇演出。(胡筱雯攝)

香港戲劇近年看似旺場,音樂劇《大狀王》多番重演,即使《最後禮物》、《愛我別走》和《香港式離婚》等劇開演數十場,同樣不消一會便告滿座。《藍圖》針對戲劇方面,目標建立主要演藝團體的「進出機制」、放寬工廈改建成小型劇場或黑盒劇場,以及推動文藝界與商界合作等,預期掀動戲劇界生態。然而戲劇不止大團、大明星,在亮麗成績背後,採訪中小型劇團和獨立戲劇工作者,上述新政如何影響他們未來發展?

讀劇成為近年興起的劇場表演方式,沒有布景、不用走位,靠演員聲音演繹,降低成本。圖為今年一月中小型劇團「劇場空間」在JCCAC黑盒劇場進行的《棋廿三》讀劇演出。(胡筱雯攝)
讀劇成為近年興起的劇場表演方式,沒有布景、不用走位,靠演員聲音演繹,降低成本。圖為今年一月中小型劇團「劇場空間」在JCCAC黑盒劇場進行的《棋廿三》讀劇演出。(胡筱雯攝)

業界中堅未獲諮詢  進出機制取態兩面

《藍圖》原定二○二三年施政報告推出,最終在去年施政報告公布後才粉墨登場,期間多出一年時間以作準備。劇團「一條褲製作」藝術總監胡海輝和另一劇團藝術總監Juan(化名)皆為資深劇場人,但他們均表示未獲諮詢,作為業界一份子,也是從新聞得知《藍圖》詳情。《藍圖》備受關注的一點是建立主要演藝團體的「進出機制」。主要藝團俗稱九大藝團,直接由文體旅局資助,每個主要藝團每年度至少獲資助上千萬;相對而言,其餘藝團受藝發局資助,並分為一、二或三年資助,每年度獲資助金額最多以百萬計,一條褲製作和Juan的劇團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說要爭取做主要藝團,可以多一點資源做我們一直做的事,當然我不介意。」胡海輝對劇團申請成為主要藝團持開放態度,雖然進出機制未有詳情,但他已對審核機制存有擔憂。他認為,進出機制背後運作原則需要交代清楚,即使部分藝團終未獲資助,亦可獲得回饋,從而得悉改進方向,「作為主事單位,這些跟業界、藝術家溝通可以做多一些。」就劇團是否申請加入主要藝團,Juan態度相對保守,他擔憂在主要藝團名單進出的話,可能影響劇團穩定發展,「其實我們的劇團沒甚麼野心,有些團可能真的要好龐大發展,它必須要好充足、好多的資金和資助。我們團不是這樣想,就在現在的資助環境,我們怎樣做到最好。」據他了解,九大藝團亦背負「更重的使命」,並非他期望劇團發展的方向,「可能在marketing上他們要推廣好多事,或者有些受中央一點的政策(影響),九大藝團必須要首先參與,譬如去大灣區。」

劇場空間不止傳統黑盒  工廈劇場或建有機生態

即使不去大灣區,留在香港亦不等於容易有演出機會,因為演出場地有限,多由官方供應場地。對比倫敦西區、紐約百老匯,香港的私人劇場少之又少,因私人劇場需申領公眾娛樂場所牌照,很多時支付一定金額改建單位才符合牌照要求,於是《藍圖》提出放寬工廈改建成小型劇場或黑盒劇場。然而未有具體執行細節、開放程度和規管要求之下,胡海輝、Juan和獨立戲劇工作者梁子峰未敢言籌組自家劇場。Juan認為官方也需要給予工廈改建後的劇場相應資助,然而資助後的擁有權誰屬?若劇團非百分百擁有劇場,演出仍需獲官方批准的話,他預視將會影響劇團使用劇場的自由度。

梁子峰是小型劇團「黑目鳥劇團」創辦人之一,劇團現時轉為主力教育戲劇,成員多以獨立身份遊走劇場。他指出戲劇演出已不限於正規表演場地,「在這幾年發展,coffee shop都可以做表演場地,不需要一個正規的set box,都可以做個表演。」梁子峰和胡海輝都提到,讀劇這種表演方式甚至不需要正規表演場地,在劇團排練室演出即可,胡海輝認為那是現行條例的灰色地帶。

胡海輝便提議,除了放寬工廈改建成小型劇場或黑盒劇場,或可容許排練室作為表演場地:「整個(演出)計劃可能要七八個月前預訂(政府場地),但可能五六個月前才通知(能否預訂),我又不知道成不成功。所以作為整個團體運作,計劃一定好難,但如果容許我們將自己排練室變成一個正規收費的表演場地,我可以讓排練室做實驗一點的事,我覺得對一個劇團、對一個藝團都有好處。」

與此同時,Juan指出不能忽視藝團現存在葵涌、新蒲崗等地工廈的藝術生態。他舉例:「火炭藝術村出現,其實跟中大藝術系很有關係,慢慢有人、慢慢聚,慢慢就會形成一個community。但如果由上而下那樣空降,好像會架空了脈絡,發展都不會好organic培育得到。譬如現在新蒲崗有好多rehearsal studio或者小型一點的黑盒劇場,其實因為大家慢慢在這裏聚集,可能會互相support,從而形成一個小社區。」

一條褲製作在二○一九年展開社區計劃,訪談大量照顧者,創作舞台劇《長夜守燈》是計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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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守燈》排練現場。一條褲藝術總監胡海輝建議政府,考慮容許排練室為表演場地。
《長夜守燈》排練現場。一條褲藝術總監胡海輝建議政府,考慮容許排練室為表演場地。

商界合作的可能?莫道你在選擇人 人亦能選擇你

官方主動提出文藝產業化之先,已不時看到商界冠名贊助大團演出,娛樂公司英皇娛樂亦曾投資製作舞台劇,如《短暫的婚姻》和《最後禮物》。文藝、商業看似相容,卻不是胡海輝、Juan和梁子峰多年來在劇場所經驗。梁子峰直言一枝獨秀的戲劇演出其實不多,「當不是那麼大型的project,究竟它能夠得到的資源有多少呢?甚至中小型(演出),究竟它又能不能夠得到這種關注度和發展機會呢?」

三人皆表示,從不抗拒跟商業合作,只是這件事從未發生。原因可能倒過來,商界跟文藝界合作的誘因細。大團演出接觸到一定的觀眾羣,贊助機構的宣傳才奏效。故而香港戲劇協會副會長余振球倡議,設立支持文創產業的免稅制度,讓商界有所得益。「在商言商,他(商界)真的要做善事嗎?問題是商界做善事,有那麼多慈善機構,為甚麼他不給他們?」胡海輝說,一條褲製作唯獨劇作《長夜守燈》關乎臨終照顧,符合部分基金主題,遂與醫療相關的Topaz Edelweiss Foundation合作。

至於Juan的劇團,「一生之中試過有商界apporach我們,是地產商投標西九(文化區)的時候。」西九文化區曾考慮讓地產商投標管理,那時某地產商致電給Juan劇團,「他應該亦都打給很多團,說『有沒有事可以幫到你們的團?』,其實只是空泛提出一些善意,可以跟他們申請一些資助。但好像幾個月之後,政府最後推翻跟地產商合作的決定,所有事『砰』一聲就沒有了。」

《 香港式離婚》由香港藝術節主辦,非單一劇團出品,劇作獲銀行冠名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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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看《藍圖》時間表  檢討過往培育未來

Juan坦言:「我們勉勉強強才有marketing這個部門,以前都沒有。但是我們的marketing都只是想辦法怎樣做到最好,將現在的模式推廣到多點觀眾。從商業角度去想,我們沒有這種人才,也沒有這個錢。」故此他認為,文藝產業化需要新一類通曉商業、行政和文化研究能力的人才,《藍圖》並未提及。

《藍圖》裏類近的計劃,可能是由今年開始「為藝團及藝術工作者提供在市場推廣、發售門票、社交媒體等方面的訓練課程」。梁子峰除了參與製作戲劇,亦有從事宣傳部分的平面設計工作,「整個(藝術市場推廣)行業其實一直都在(前)行,人才都有,只不過究竟大環境有沒有足夠機會,或整個環境是否提供足夠機會讓這個行業的人去發展呢?我覺得是誠意。他拋了一個想法出來,但是這個行業已經在這裏,究竟他的想法和構想能否實踐、真正有作用,要看他怎樣做。回到根本問題,現在似乎都是一個比較空泛的構想。」

Juan亦不諱言,香港文藝業界沒有長遠發展的經驗,大多比較中小型或臨時,「它(《藍圖》)的規模那麼龐大,其實我認為沒有相當經驗或視野的行政人員可以憑空出現,香港本身沒這方面經驗的官員和部門。於是現在從部門官員裏面,去找覺得有能力做,或者政府信任的人去領頭,但他下面的人也重要,譬如下面的人怎樣搞一個expo,搞完expo之後可以怎樣延續?」二○二四年十月舉辦的香港演藝博覽是《藍圖》已開展的計劃,Juan的劇團亦有參與。但他形容參與經驗似「火警演習」,在藝博匯報自家製作後就沒有回音,事後主辦單位也沒有任何回饋。Juan說:「它好像很嚴格,要我們報名後篩走了許多,只得幾個藝團有資格去做,我們又經歷不到甚麼。我覺得它應該釋出善意,其實未必好大筆錢,我們(藝團)又不用花錢,讓多兩三倍(數量)的團去做。」一條褲製作亦有申請參與藝博,但不獲揀選;梁子峰並未申請參與,但他認為亦需檢討《藍圖》裏現已開展的計劃。

文藝產業,還是文藝生態?

Juan 認為文藝產業化是大勢所趨,「大勢所趨就是整個世界都在商業化、全球化,現在產業化的情況,我覺得是無得走。」若從好處來看,他預估產業化後,「我們(藝團)的底氣就會好一點,文化活動不會永遠都是『負資產』」;然而他亦擔憂產業化可能限制創作自由,他舉例「必須要符合這幾個標準,你才可以拿這個funding,場數或觀眾人數必須有某個數目才可以延續下去。」胡海輝亦見類似憂慮,「永遠最怕是你拿着一把尺,然後那把尺永遠會搬龍門,某些時候需要這把尺,你就拿出來跟我說,我好難做。」梁子峰也狐疑:「它(《藍圖》)出到來,他(藝術工作者)又要符合這個project本身的事, 究竟幾多資源能夠擺在藝術的探索上面呢?」

文化藝術難用數字衡量。胡海輝說:「從事藝術的人,我們不是想賺到多少錢。我們只希望有一個安全安心的環境,可以自由發揮我們的想像,當然我們做的事是合法的。但近一兩年的特殊環境,環境不斷提醒你有機會犯法,我覺得這樣很難令我們很安全安心地去做創作。你在新聞都見去年發生過不同禁演的事件,不會告訴你甚麼原因禁演,或者突然場地沒有了、突然臨尾才通知你要維修,都不說是創作,我們只希望不用虧錢、賠身家。」

《藍圖》之所以推出,是回應香港「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的國家定位。Juan表示從不抗拒劇團到內地演出,但絕不能是提拔藝團的優先標準,「文化、藝術和文學,都是講自己的事,講到自己這個城市的特色、我們這個世代經歷的事是怎樣,令到別人認識你,我覺得才是最大(文化)成就。」與此同時,他認為目前方向過於集中帶香港演藝作品到內地演出,忽略了一帶一路的伙伴國家,看起來只有「中」沒有「外」,「我不介意它有時候全年主題變了做中東、變了做中國, 做得好就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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