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電影業】租戲服公司老闆玲姐 見證電影業興衰 細說與服裝指導的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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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電影業】租戲服公司老闆玲姐 見證電影業興衰 細說與服裝指導的一份情

60年代流行女裝款式
60年代流行男裝款式
70年代流行女裝款式
70年代流行男裝款式
80年代流行女裝款式
80年代流行男裝款式

曾否想過電影中的戲服,究竟來自哪裏?四千多呎的「衣常足」,是全港唯一的戲服租賃公司。有幾萬件戲服可供租借,接近九成服裝指導都會到此借戲服。

這個「服裝間」,二十一年來默默支持電影業,也見證港產片的興衰。老闆甘碧玲(玲姐),大半生離不開衣服。她見證服裝指導們由出道到今天獨當一面,當中是難能可貴的一份情;她也側面見證着電影業興衰,其中不無感歎。

她走過〇八年金融海嘯中的電影業低迷,但這次不敵疫情,萌生起退休的念頭……

戲服租賃店老闆「衣常足」甘碧玲(玲姐)
戲服租賃店老闆「衣常足」甘碧玲(玲姐)

服裝活字典

梳着整齊短髮,身穿自家製併布圍裙的玲姐,驟眼看甚有設計師的風範。她是活脫脫的「愛衫之人」,問她在衣常足的工作,她快口笑說:「整衫、掛衫、洗衫、熨衫,就是離不開衫。」不少人喜歡收藏玩具,她就喜歡保存衣服。記者踏足這電影製作背後的大衣櫃,禁不着驚訝藏衣之多,近十條狹隘通道兩旁,均放滿了密密麻麻的衣服。數量雖多,玲姐對每件衣飾的位置都很熟悉。要找回某件戲服,她總能夠飛快地從服裝叢中覓得。

她也熟知不同類型衣飾的特點,訪問當天就如數家珍般,向記者侃侃介紹不同年代服裝的特色:「六十年代流行迷你阿高高裙,七十年代則是闊腳褲,八十年代就是誇張到不得了的大膊頭套裝。」聽着講解,還真長了不少知識。她緩緩解釋:「我們成長在六、七十年代,知道那時是穿什麼衣服嘛。」服裝指導們平時找衣服,也仰賴她這活字典。

還未到訪衣常足,記者率先瀏覧了它的專頁。除了各式日常、古裝服飾,連一些「搞鬼」的服裝造型也有,有差利卓別靈、天線得得B、Iron Man、太空人等造型。
還未到訪衣常足,記者率先瀏覧了它的專頁。除了各式日常、古裝服飾,連一些「搞鬼」的服裝造型也有,有差利卓別靈、天線得得B、Iron Man、太空人等造型。

與服裝指導們的一份情

原來不少服裝指導、美術指導,由初出茅廬到社會打滾,就認識玲姐。玲姐輕帶笑意說:「一直見證着他們成長,他們來到都很疼愛和尊重我。」她是他們事業道途上,默默給予支持的人,亦在多次緊急關頭拉了他們一把。這天到來找戲服拍MV的張蚊,就是其中一個,因着家姐同樣從事電影業,她14歲時已初遇玲姐。成為美術指導後,她不時會到衣常足流連。玲姐由張蚊還是少女,見證她現時已為人母。

張蚊在傾談中笑談起電影圈有個奇怪生態:導演一有地方想修改,製作團隊就會耗盡100%努力,只求達到一個理想的畫面。她道:「次次都像人命關天般,轉頭一醒,想回就會覺得只是拍戲而已,為何每次也要如此緊張?」但在局中總會弄得自己焦頭爛額,而玲姐就在這些時刻助他們走過一道道難關。偶爾,她在半夜會接到電話,類似拜託她翌日租出十套醫生袍。皆因電影通告不停改,導演可能突然會要求多要十個白領,服指們就會惆悵在店舖都關門時,要如何多張羅十套西裝。最沒辦法的時刻,他們就會想起玲姐。

這天美指張蚊來到衣常足,為拍攝找年代服裝。
這天美指張蚊來到衣常足,為拍攝找年代服裝。

口硬心軟的玲姐,一開始會先說:「吓,不可以。」但感受到話筒另一端的着急,並稱可駕車來載她,她就軟下心腸,忙稱不用,翌日早早開門為他們借出衣服。「因為我也是做這行,會知道他們着急的程度到哪裏,幫到就盡量幫。」如果換了另一個人,可能發現沒有某件衣服就會作罷。但玲姐卻會跟他們一起想法子,提議會否可用其他服飾代替,總讓他們的難題得以解決。

無怪乎不論新晉到資深的服裝指導,都十分愛戴玲姐。訪問期間,相鄰工作室的年輕服裝指導,上前親䁥地搭着玲姐的肩膀,耍嘴皮說愛她,因為玲姐早前幫她打點好需要的服裝。玲姐有時亦會跟一些資深的服裝指導打邊爐閒聊,如最近憑《少年的你》獲最佳服裝造型設計的吳里璐,及憑《投名狀》獲獎的利碧君等。有個人,見證着你在事業出道,到獨當一面,甚或走過台上獲得肯定,是多麼彌足珍貴的一份情。

衣常足內部
衣常足內部

服裝間見證電影興衰

65歲的玲姐,其實大半生都與衣結緣。六十年代小學甫畢業,一如其他少艾要到工廠賺錢養家。為學得一門手藝,她選擇到其時有名的恤衫廠「伊人恤」當車衣女工。由練習生做起,她打好縫紉技術基礎,之後主力負責恤衫袖口位車工,一直密密車縫至工廠倒閉。

一九八九年,朋友介紹她到嘉禾電影公司做服裝管理,其時正值港產片最輝煌的時期。她笑稱自己只躲在服裝間默默工作、不問世事,但其實也側面目睹了港產片最興旺的情況。劇組在片場日以繼夜,一部接一部地拍攝多部電影,忙得不可開交。藝人鄭裕玲其時被戲稱「鄭九組」,因她同時間接拍九部電影,是今天不再復見的景象。根據香港影業協會,一九九三年是本土電影的高峰,出產了二百四十二部電影,票房收益達十億,產量在這十年間大致維持近百到百多部。

別人到日本旅遊會特意搜購限量版figure,玲姐則會特意看看當地的特色服飾。有一次,她見刺上紅白仙鶴的橘色和服煞是好看,二話不說就買下這沉甸甸的棉製霓裳。手信還沒有買,這服飾已擠滿了半個行李箱。
別人到日本旅遊會特意搜購限量版figure,玲姐則會特意看看當地的特色服飾。有一次,她見刺上紅白仙鶴的橘色和服煞是好看,二話不說就買下這沉甸甸的棉製霓裳。手信還沒有買,這服飾已擠滿了半個行李箱。

政府於一九九八年收地,片場要搬遷,玲姐不忍服裝間衣服被丟棄,遂接手自立門戶開設租戲服公司「衣常足」。原來的舖位只有一千五百呎,期間她持續從相熟服裝指導中,得到服飾饋贈,或以相宜價格購入。服裝數量不斷增加,舖位也在六年前遷至現時四千多呎的單位。

由嘉禾到衣常足,她於服裝間見證了港產片這三十年的興衰。衣常足創立時,港產片的走勢開始回落,產量由二千年初還維持百多部,自二〇〇五年起維持五十部左右。玲姐當時還是會很忙碌,狹窄的通道總站立着幾個服指。當時的情景大概如此:有人想借衫,玲姐拿着硬皮簿逐件服裝記錄着;那邊廂就有人,想還衫等待她檢查;這裏又有人喚着「係咪唔收錢呀?」,玲姐回應:「得得,我還未有空計數」。她第一個面對較大的電影業低潮,是二〇〇八年金融風暴期間。平時還會同時有二十部電影開拍,那時有段時間卻只有兩部電影開拍。儘管艱難,玲姐還是走過了。

梅艷芳在 《奇蹟》的戲服
梅艷芳在 《奇蹟》的戲服

疫情下萌起退休念頭

近十年間,玲姐觀察到不少電影人都會選擇到內地拍劇。有些服指久久沒來訪,一問之下原來一到內地工作就是幾個月。港產片製作減少,促使她近年開發了另一市場——租借服飾予公司辦主題派對或周年晚會。

走過二十一年,想不到是疫情的浪潮,讓玲姐做到心灰意冷,萌生退休念頭。聞稱上半年,只有四部戲開拍。近四千名電影從業員為維生,不少無可奈何地暫時轉行,當上外賣員、地盤工或司機等。而偌大的衣常足舖位租金不輕,「電影是佔公司生意最大部分,如果沒有這麼多電影開拍,又如何維持租金與人工?」由於開始出現虧蝕情況,她無奈減省兩名全職員工,自己也是在沒有薪金下做下去。她嘆氣說:「現在是靜,不是辛苦,靜到我整天都在車口罩。」原本忙着改衣的衣車,現今都在縫口罩,不無唏噓之感。

舖內的衣車現多用來縫口罩
舖內的衣車現多用來縫口罩

「老實說,我已六十多歲,就算做到七十歲,有一天也要退下來。愁就愁在,這裏該如何是好。」服指們得悉她打算退下來,為之震驚。因為這「服裝間」,能大大減低電影製作成本,對電影人十分重要。幸好,玲姐從事市場推廣的兒子,一知道母親有退意,就說可幫忙接手。他覺得這裏是玲姐一番心血創立,不忍這裏消亡,打算替衣常足電腦化,把衣服拍攝下來分類放在電腦,方便客人選擇衣服,為衣常足帶來延續。

但此空間缺了玲姐這個靈魂人物,感覺大概也不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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