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50】寶華扎作 子承父業 傳統與新潮紮作 一手包辦

土紙紮業式微，歐陽秉志的新潮紙紮帶來一線生機。

寶華扎作的歐陽秉志（阿志）如果在陰間，可能是個著名藝術家，不然，他沒可能如此認真的看待自己的紙紮作品。這點，他不反對，甚至亦承認，經他雙手度身訂造的紙紮作品，不能馬馬虎虎求求其其的。製作工序每件最少要三、四天，倘若時間不夠，都得斷然推掉訂單，因為真的不是說做便做，要起草圖，綑竹篾，再糊上紙張；有時又會用上卡紙和萬能膠，剪剪貼貼，總之要做到栩栩如生，他說，「做得不似，死人也不會想要的。」

藝術品　不懼灰飛煙滅

這些紙紮作品留在陽間的時間並不多，甫完成，隨即就會被帶到儀式現場，連同其他紙錢一同火化，一瞬間，灰飛煙滅。要不是手機可以作個影像記錄，否則阿志說他做過紙紮的雞翼、相機、跳舞氈、燒烤爐、可伸縮魚竿、能打開拉鏈的名牌手袋、附有插頭的電器等等都好，都只會是他一個人「空口講白話」。阿志寡言，似不在乎，整天就在紙紮舖內的摺枱上埋手作品，彷彿舖外的事與我何干，陽間的事與我何干。他知道作品會在另一個空間得到垂青，而且必須「用得着」，「否則倒不如隨便找個打印機把東西印出來，一個平面不就行了嗎？何必要做到要跟實物原大，又要有按鈕什麼的？」阿志很清楚作品是為誰而作。

統紙紮工具

久而久之，阿志的手藝開始街知巷聞。最先是殯儀業界，阿志替父親送紙紮到佛堂靈堂時，人人都讚：「這個真是老師傅也不懂得做啊！」行內說，阿志是新潮紙紮佬，甚至視他為救星，遇上一些奄尖的客人，不滿足市面紙紮舖提供的大陸貨，要特別訂製逝者喜好的物品時，阿志是行內唯一的選擇。好像在 2003 年，Beyond 的黃家強登門造訪，請阿志依照家駒生前最愛的 Gibson 電子結他做紙紮，於是阿志跑了幾趟琴行，研究結他的細緻特徵、魚絲之間的距離，製作期間，還不斷聽着 Beyond 的歌，結果做出像真度極高的電子結他連擴音器，引來潮流雜誌採訪報道。

為Beyond家駒製造的紙紮電結他連擴音器

為離世者與在世者解開心結

話說回來，八十後的阿志從沒想過入行。他在設計學校讀美術，畢業後一心應徵廣告或漫畫設計等工作，可是好像命中注定，每次面試後皆無回音。整天待在家中，無所事事，於是就到父親的紙紮舖幫手。某天，他翻閱雜誌看到滑板車很流行，忽發奇想：「如果我死了也有這些玩意就好啦！」遂拿起竹枝及硬卡紙，製作了一架紙紮滑板車，掛在店外作招徠。怎知不夠三天，一個剛死去十二歲兒子的女人就用三百元買下滑板車。

如此這般，阿志一邊等候面試結果，一邊在父親的紙紮舖幫手。想不到，這種狀況，一眨眼，至今十多年。「看多了生離死別，體會到一件紙紮，能解開在生人與逝者的心結，其實頗有意義。」如今，他變成潮流紙紮的老師傅了，不時應邀教授工作坊，亦曾有年輕人三顧草廬，懇求阿志收他為徒。「這很難，基本功可教，其他是教不到的，講天分，況且行業式微，連親戚都說我做這行賺不到錢，沒前途。」他說，自從八十年代廉價的大陸製品入侵市場後，紙紮師傅陸續被淘汰，紙紮舖得靠賣元寶蠟燭才得以生存。

爸爸，你間舖放心交給我吧

至於阿志的師傅是誰？正是他的父親歐陽偉乾。「他是金玉樓出身的紙紮師傅，人人叫他乾哥。聽說五、六十年代這家紙紮舖無人不識，從外國寄信回來也不用寫地址。後來，父親開設寶華，在紅磡樓梯底小舖做起，生意好起來，做紙紮、燈籠、獅頭龍鳳，甚至出口去外國，也要聘用幾個師傅幫手。」阿志說起父親，顯得滔滔不絕。他說，早幾年，寶華扎作名副其實是父子檔，每天一家在店內坐鎮，新潮傳統紙紮兼做。直至三年前，八十多歲的乾哥因病入院，阿志決定給父親寫一封信。「我不懂口講，就寫信吧，信中，我說自己大個仔了，叫父親休息，閒時跟老友飲茶去，舖頭交我來打理好了。」阿志於是承接傳統紮作，好像天后誕的大花炮，一直是父親做，阿志未做過，於是翻箱倒籠找回草圖，最後也成功完成。

阿志的父親歐陽偉乾

然而，獨挑大旗，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阿志初時就試過忘記繳交水電費，訂貨落單更要一腳踢。「我以前有點像太子爺，做又三十六，不做又三十六。到真正接手，才知打理生意那麼辛苦。」他說，接手的第一個月，發現本地紙紮業的經營愈來愈艱難，他不夠錢交租，要找哥哥求救。「現在一些道觀、佛堂都限制善信在外邊購買紙錢進內火化，所以連買紙錢的收入也大減。」他終於明白，當年父親為何總是早出晚歸，收舖回家總是默不作聲。「大概他用過不少私己錢，拿來交租，或者出糧給我。」

阿志說，現在，爸爸在家時，還不時會打電話去舖頭問兒子店務情況，不過，他知道父親已經放心把生意交給他。「一直以來，他看到我的作品，只會『哦』一聲，沒有讚過一句。但其實他在我背後跟街坊說：『自己紮了數十年也紮不出這些東西，阿仔就紮得到』。」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作的生意很好，聘請師傅同時外銷紙紮品到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