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罷課運動正式在媒體公布;而在開學初期,行動在各個校園已隱隱然躁動起來。
學聯負責籌劃大專生暫定一連五日的罷課行動。首先邀請同學加入大專罷課委員會, 「盡量做到由下而上,公開招募,當中內容除了框架或地點,委員會有高度的自主性。 在O Day(筆者注:大學生orientation day,即迎新日)做宣傳,有幾百人出席。」
同時間,網上亦進行廣泛文宣:「這種否定我們基本政治權利的屈辱是內在己身的,關乎到我們如何理解自身,是尊嚴問題。尊嚴 的問題不是現實政治可以消解掉。我們不會因為現實上的無力感或是力量上看似懸殊而卻步。尊嚴的侮辱是社會最大的悲劇,這悲劇的數量是巨大的……」
9月中,各院校進行連串播放會、討論及罷課會議。臉書上愈開愈多政改關注, 即使是上課的教授,亦會提示同學一些關於罷課的安排。但那句在日常飯敘與組聚之間,不知從何冒出來的一個問題,卻又是令人語塞「喂,你會唔會去罷課?」接下來的那一句回答,有些顯得遲疑,有些支支吾吾。
「我讀的是文史哲,不是專科卻不代表不用上課溫習,許多學術語言都需要熟習、 多看;多讀一本書,就多得一點。反而最討厭讀英文,現在還要proofreading(校對),好小學雞。」
「PE課(體育)要有八成出席率,一個不小心缺三次課,就不能畢業了,好麻煩。」
「剛開學,一周不上課還可以確保出席率。但兩周開始會有危機。中大萬八個學生,如三、四成人要落到下一年,就推倒學制。」
梁麗幗是港大學生,這天她踢拖鞋,手抱手提電腦,準時到圖書館前跟記者會合。她住宿舍,前晚凌晨五時才睡, 剛上了九時的課堂,就帶我們到接見賓客的會議室作訪問。
訪問期間不時要處理電話和短訊,她說現時讀書時間和搞罷課的時間分配,是一比九。「剛才在reg科,幸好有朋友幫手,他們知我忙,盡量幫我取筆記。」梁麗幗讀法律及公共行政系,做事條理認真,「我們出單張,對設計也有要求,內容不容有錯字,也要中英對照,因為港大是國際學府,有許多海外生。」但她不預期自己會長年累月搞社運,因始終不想抗爭成為唯一爭取民主的方法,想打好學業基礎將來為不公義的問題出力。「我也其實很怕沒有planning的事情,此刻是忠於履行學生會和學聯常委的責任。」
學聯秘書長周永康是上年度的港大學生會會長。今年他下莊並搬離宿舍,一些衣物便隨意堆疊在學生會辦公室內。這裏是同學們平日「打仗」的地方,其混亂程度,在間或有人在喊找尋物品可見一斑。 大家通頂累了,就在三張拼在一起的沙發上倒頭大睡,「很忙,打機更是沒時間,閒來只看YouTube那些趣怪的生活短片。」
學聯自1958年成立,有說加入學聯的都是另類學生,愈出色的社會行動者,其成績都很普通。「我GPA勉強過3.0,會延 遲一年畢業,家庭經濟條件許可,我也有做intern(實習),在報章寫文章。」周永康說。
這次罷課爭取的,不是跟學生直接有關的議題,也沒經歷長時間醞釀,而是學生們吸收知識後,一次能量爆發。就讀文化研究系的嶺南大學代表會主席,也是學聯常委的羅冠聰說,「我的教授傾向左翼思想、福利主義,在教學時自然流露的思考感染了學生,也提供思考框架,讓我們了解社會問題,做什麼去回應。」周永康修讀的是比較文學,從非洲到亞洲,不同時空和地域的文學和社會都湧到他眼前, 後現代主義的權威瓦解和沒什麼不能挑戰的,都影響他。「還有劉以鬯, 他描繪的香港讓我知道當年的民生情況。我想過當作家。」
他也效法前人,向歷史借鏡。「如六四。六四有一班年輕人,願意為理想犧牲,甚至不怕炮火,這份崇高和偉大,值得借鏡,無論是民主或理想主義驅使,能做的便去做,不怕犧牲,令我感到政權冷酷,對年輕人,能肆無忌憚鎮壓和血腥屠戮。」
無盡的會議,洗樓、印海報poster, 不分男女,閒來摺黃絲帶,這羣學生都在蓄勢待發。但校園內,常有趕上課的同學在罷課宣傳街站前走過時說,「我認同他們的理念,但不會罷課。」
「同學不太意識危機,難去mobilize (動員)他們。」
「不如把民主扣連至跟他們息息相關的買樓民生議題。」
「這行動,我們做了,下一步就交給香港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