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是一個怎樣的年代?有人說是紙醉金迷,有人說是文化開創,什麼都可能發生。
或許像今年重印的《周日床上》,書中主角顧西蒙聰明世故,穿梭在現實職場,但在周日,他反覆自省沉吟,與過去理想若即若離。看似迷糊昏睡,卻成了最澄明的時光。究竟睡的是日常現實,還是過去秉持原則的他?陳炳釗去年也以「午睡」作八十年代的象徵,寫一羣從七十年代走過來的人,如何在八十年代莫失莫忘。
八十年代什麼都可能發生,也埋葬日後許多的可能。
因此,這個專題並非旨在懷舊,而是問:我們為何要回看八零?八零於我們是什麼意義?在回溯與反省之間,浮現一個關鍵詞:「現代性」,一切盡在這個時代創造,也讓眾聲喧嘩被納入軌道中,循秩序前行。流行文化學者吳俊雄提到,這是一個喘息卻懶惰的時代。還有許多從外國來的豐饒養分,糅雜東西的本地都市文化由此產生。像畫家黃仁逵與「進念.二十面體」的創辦者榮念曾,也經歷一個流動而變幻的時代。
香港文化總是事後回望,在距離中發酵孕育。陳冠中的《事後:本土文化誌》一書直道「事後」本質。從眾人的八十年代故事裏,那些幽微剪影,道來沉厚,卻彷彿能被輕易吹散。
「現在想找回八十年代的物件也不多,好像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因為當時太開心了。」——吳俊雄(梁款)
流行文化 承先啟後
八十年代對很多人來說是香港最美好的年代。經濟起飛,生活安穩,也造就了大量的消費與流行文化。音樂工業、電影與電視產業繁盛,還有種類多元破格的雜誌,都鋪展了一個光鮮亮麗的時代。其中隱含的,卻是最好與最壞的精神。
經歷八十年代的學者吳俊雄也受流行文化洗禮。他有兩個名字,本名以外還有「梁款」,吳俊雄寫社會學論文,梁款寫流行文化,兩個名字的交錯也是由八十年代孕育而成。
本土成熟
1980年在香港大學畢業的吳俊雄,面對人生的新階段,也親睹香港前所未有的新面貌。
「事後回想,那個時代對我們這些吃喝玩樂的人不薄。」他笑說。仔細爬梳,香港流行文化的黃金十年從七十年代萌芽。「本土文化從七十年代中期已開始發展,粵語流行曲與電影逐漸取代國語,是時髦的象徵。」
七十年代的《狂潮》與《網中人》風靡人心,許冠傑的歌曲與許冠文的電影街知巷聞。踏進八十年代,成就了本地文化更趨成熟的時期。
「七十年代中許多本地文化的開山師祖從外國陸續回港,好像梁淑怡、徐克、譚家明與許鞍華等嬰兒潮世代,在外國吸收養分,回到香港作嘗試。」
1983年首次紅館演唱會;本地電視劇集繼續流行;還有從七十年代延續的流行曲頒獎禮,開始出現「樂壇」的概念。香港從過去的華南氣氛脫胎換骨,步向港式現代生活。
遍地黃金
八十年代也是個點石成金的年代。不論多好或多壞,幾乎也能大紫大紅。吳俊雄直言,那是個「遍地黃金,遍地糞土」的時代,流行文化其實充滿沙石。
「市場需求大,譚詠麟與達明一派也可同時流行,但黃金的年代卻忽略了往後是否仍然黃金。」
今朝有酒今朝醉,從精品到爛品,八十年代俯拾皆是。當人才逐漸凋零,今天便散失成荒蕪。「現在想找回八十年代的物件也不多,好像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因為當時太開心了。」
延伸閱讀:精神讀物
八十年代的流行刊物紛陳,如《號外》主打中產市場,《年青人周報》的讀者對象是年輕人,內容多涉獵外國流行音樂,也有大量園地供讀者投稿。從過去《中國學生周報》,年輕人仍對文化中國抱持希冀,銳意在香港延續中華傳統,也融合西方科學理性思潮。到了《年青人周報》,中國不再重要,主打的是年輕人建立自我,以及塑造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從兩份報刊能窺見文化認同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