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熱話】科幻救港？《暗流體》跨越當下，想像香港未來

科幻熱早已不再是歐美專屬，中國的《三體》到《摺疊北京》接連獲得世界科幻小說協會的雨果獎。當年炙手可熱的衛斯理，再到《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應網絡而生，現實與科幻的關係愈是緊密，近年更有在地化的傾向，連即將上映的科幻cult片《香港大師》，亦打正旗號以香港為名。藝術家徐世琪，透過一連串寫作計劃，聯同多位關注不同社會議題的藝術家，作者與社會行動者在兩年間共同討論並想像香港的科幻未來。

《暗流體》徐世琪繪圖

徐世琪：不計成敗 尋求改變

末日是否可以救未來？原來用科幻小說與藝術形式去面對社會困局，從而帶來的討論，不單是一種對結構的思考，更是對體制的拆解與重構，以科幻的角度超越當下，質問構成人類的條件。科幻本來並非徐世琪所好，但她隱隱感到，科幻與抵抗有一種密不可分的關係。

參與的包括四位小說作者：組織「銀青乒乓」的作家俞若玫、創立「平地映社」的獨立電影導演葉文希、關心舊區重建議題的民間博物館計劃成員兼攝影師謝柏齊，還有參與討論的陳可樂(參與策劃包括實現會社，Very MK 天台農場，現為香港基督徒學生運動幹事)和黃津珏 (音樂人，文化評論人，堅持音樂的政治性)，還有圖像創作的黎仲民、黎雋維。而是次企劃經理李挽靈最後亦寫下《十夜譚:香港發生了咩事》以後設的未來考古方式重組與填補創作與討論間的縫隙，同時把「咩事」藝術空間置入其中。除了創作，書中更整理出參與者對科幻、創作以及未來的討論。計劃其間更有科學專家與樹仁大學英文系課程主任陳潔詩從文學與科學角度提供意見。謝柏齊的〈疫區調查〉中舊區變成的疫區，由反烏托邦，到變成令人重返少年時代的烏托邦； Mr. Pizza 的〈蚊子工廠〉中大嶼山已成為香港其中一個最核心的商業中心，外島都連成一線，透過一套監控方程式，描述一個如《1984》式的反烏托邦；俞若玫的 〈水考〉，的人機複合體衝擊衝擊家庭價值，更由試場面中的女體爆裂反映年輕人處境；葉文希的〈然後是海市蜃樓〉中擁有人類集體智慧的「神經」系統，還有近乎永生不死的生命。

徐世琪的作品不少對科學權威的質疑，對她而言正好推翻許多對既定科學的依賴。她指「暗流體」指向一種宇宙中看不到的物質，宇宙的陰暗面，計劃的原初正由對社會的無力感而起。她想到或許因為科幻作品往往需要一種世界觀，或者可以成為思考當前的一種共同語言。雖然大家都極力避免狹義地以後雨傘的形式開展計劃。但參與者面對的困境與憂慮，免不了來自雨傘運動影響，「到今時今刻大家仍然無計傾，即使左翼中人，處理問題上有少少不同意見已好難取得共識。」各故事中少不免都觸碰到這些議題，而在計劃的討論後 ，作品之間增加許多扣連。對她而言由謝柏齊故事最後一句「感到自己要放下勝負之心，僅以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自己所應該去完成的事。」令她啟發尤深，「有時你做的少少改變，會形成更大的改變，而這些東西無法預計。所以你要去尋求的是變數和繼續的拉扯，而不應氣餒。」她指出由《攻殼機動隊》，香港那種城市混雜性已為科幻題材提供靈感，「也有朋友提到香港位處邊緣的獨特，不似中原的大論述。香港或南方不會畫毛澤東，但那種對古怪又非主流事物的注意，是很好的科幻元素。」她想到，或許因為科幻永遠在質問體制，質疑一些理所當然的思想，科幻創作可以觸發反思社會的條件。

《暗流體》黎仲民繪圖

俞若玫：生而為人 要記得的是什麼

之前從未書寫過科幻這種文體的俞若玫，深深被這種形式吸引，「我的故事是在學校發生，是在考場。考場裡突然有一個女學生爆裂，流光全身的水。那些水有黏性而且有臭味，這是源於女性的羞恥和恐懼。」在討論時她如此提到。近來不少關於文學與現實關係的討論，而俞若玫感到這種文體其中一種特點是打破時間性，迫使你去想像眼前的可能性，而這些對未來可能性的想像，會令你想到人類更核心的價值。「當科技可能過時，就會思考到最基本的生存問題。」科幻作品中許多血淋淋質問，是她認為這種文體尤其吸引和可以探索的方向。「科技的顛覆性強，可以倒轉階級，網絡上年輕人力量是可見的例子。科技可以令許多東西可以重新分配，然後會發現原本的分配方式，離不開權力慾。」而在這種發現之中，參加者各自提到運動失效帶來的傷痕。「我不想用處理傷痕方式去書寫，而是處理在這個過程的回憶。我們怎樣去建構回憶，成為我們存在的依據？我們生而為人，要記得的是什麼，怎樣去記？」

李挽靈：過程比成品重要

李挽靈本來正是旁觀者的角色，去促成事件的發生。然而她發現不止創作的成品，思考的過程尤為重要。「我的故事是再虛構一個更遠的未來，而書裡的故事都是一些未來人類發掘出來的文獻，並嘗試以那些碎片重組一個歷史面貌。這其實是參考了Margaret Atwood 的The Handmaid’s Tale 的後現代手法。」同時正如她在這個計劃的角色，在見證之後，撿拾起其間零碎的，甚至可能互相矛盾的地方，打破原有敘事。「我想講的可能不是科幻，而是我們如何理解過去，未來的人可以如何理解現在。」她最後把「咩事」藝術空間的存在放進故事，更同時帶出其中一個議題：舊區重建和仕紳化其實跟「咩事」也有某種關係，而「咩事」一直是很有意識的去討論這題材。「電影《十年》更多的可能是反映現在的不安與焦慮，但這個計劃則有意要想像一個跟現狀不一樣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