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周冠威(Kiwi)自從拍攝《十年》的〈自焚者〉,為人熟知,亦與團隊憑此系列影片在金像獎奪最佳電影。五年後,他拍下長片《幻愛》,令他獲得金像獎最佳導演提名,及後更獲得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
二○一九年他重看《十年》,覺得香港人在運動的團結,讓他看見希望。兩年後形勢轉變,但他選擇在絕望中看見希望,也選擇留下,做一個自由的人,繼續創作。
曾屢被勸告離港
Kiwi在港台的受訪節目《香港病了》,於二月被腰斬播放。他在節目中談及了對二○一九年運動的看法與感受,至今他仍不知道是因為他曾拍《十年》,或是因着訪問內容而被抽起。起初他難免有點失落,但他說:「要是我追隨了對的事去做,我心安理得。」他更惋惜的是拍攝人員花費的努力化為烏有。
《十年》已是六年前的作品,但身邊有不少人擔心他有危險,令他感到諷刺,他輕笑:「你說香港多恐怖,一個幾年前的戲劇作品導演,被很多人叫離開。」而事實上,他在一月時曾收到電話,被人勸告離開,指他被盯上了。不過,他最後沒有選擇離開,「那危險是具體,但始終是我或別人的想像。我寧願它殺到埋身才反應。我不想自己先退縮。」
他覺得離開也不能去除對香港的關注,「那是我生命一部分,是割裂不到的。若我離開,還會被絕望或恐懼箝制着。不被恐懼決定自己,留下來堅持反而仍有種希望。」他明白離去是個人的選擇,但知道有人走還是難免感傷,相反聽到有人留下就會給予他一份希望,「我希望我也成為希望的一份子。」他覺得留下來起碼給離開不到香港的人,一種陪伴與同行的感覺。他很喜歡之前在訪問看到的一句話:「是被監禁的人撐着外面的人,牆裏的人是撐着牆外的人」。
香港人給我希望
Kiwi猶記得在罷工集會重看《十年》,當時他見到一份希望。當年創作《十年》時,他其實懷着很大的無力感,指望創作能探索出希望與出路。「我拍自焚不是教大家自焚,是拋出一個問題:你願意為香港犧牲多少?這場反送中運動回答了我,很多人也願意為香港犧牲。」他續說,「那種團結、為香港的心,以及豁了出去的慷慨,大大地震撼了我。《十年》原本想逼出一些希望來,卻是香港人給我希望。很多人願意為公義,把性命豁出去。」
事隔兩年,社會又歷經幾番變化,問他依然看見希望嗎?他還是保持一貫的樂觀,「你看不見任何好轉,但這希望是源於好絕望。愈絕望你才會對希望愈渴求,絕望讓我好有想獲得希望的動力。到最後,希望不是看外在環境,是你是否有信念。」《十年》的對白「不要看行不行,要看對不對」依舊是他的座右銘。
留下來抵擋恐懼
不少人對他說,離開了便能自由地拍戲,但他反覆思量,發現有比拍電影更重要的事。「離開了,我覺得那是不自由的周冠威所拍的電影。留在香港某程度是抵擋那恐懼,其實是在爭取自己的自由。我覺得我能抵擋恐懼時,我就真的自由,這自由才是電影導演追求的。」
很多人選擇離開,其實是為了下一代。Kiwi談起曾問六歲的小兒子應該離開嗎?兒子答道:「爸爸,我們不要離開啦,我們留下來讓香港變好。」Kiwi每次憶述都不禁眼泛淚光。
現在他正忙着寫劇本(也忙着照顧孩子),他說:「《幻愛》的劇本都是經歷了十多年才拍成電影,你怎知道現在的創作何時開花?就繼續創作,我寄望香港有回自由時,香港電影會立即綻放光彩。」在等待時,繼續好好創作,好好生活。
Profile
周冠威(Kiwi Chow), 2004年於香港演藝學院畢業,憑首部長片《一個複雜故事》獲藝術發展局藝術新秀獎。於《十年》執導〈自焚者〉, 此電影於第三十五屆香港金像獎獲得最佳電影。最近執導的《幻愛》,於金像獎奪得六項提名,包括最佳導演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