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前進進戲劇工作坊將再度重演《午睡》,重新審視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學運,與今天的香港又有何連結?彼時火紅年代的年輕一輩,如今步入中年,又能否明白現今年輕人的失落迷惘?劇團藝術總監兼此劇編導陳炳釗表示:「歷史雖然向前走,但其實是以一個迴旋的方式向前走。」
火紅一代的經驗
《午睡》劇本最早寫於一九八五年,英文題為《Waking Dreams in 1984》。當時陳炳釗正修讀香港演藝學院,並於電視台工作,遇上一些昔日參與社會運動的人,勾起了他讀中學時的學運經驗。「那時所謂火紅年代的學運活動,不外是去大學看『中國周』,讀左翼思想理論,其實都是很膚淺的。但因為中國政治的變化,(運動)突然結束得很快。」其時,阿釗升讀預科、進入大學,感到極度迷惘,「那些支撐着一個年輕人成長的信念,突然斷了,而且沒有人聯繫,有種被遺棄的感覺呢,其實一直鬱在心裏面。」
不過,他認為嚴格來說自己不是熱中於社運,因為年輕時候的孤獨,例如成長經驗和考試壓力,能夠從戲劇和社會進步力量思潮中得到釋放排解,「當然這對我的創作有定調和影響。十幾廿歲的時候是一個人思考形成最重要的階段,當時受到影響,你會覺得創作是和探索社會,表達自己有聯繫,要推動社會向前。」
於是,阿釗以兩兄弟昊與曦參加社運後分道揚鑣的心境分歧作為題材,創作出短劇劇本,只聚焦在一場兄弟通宵達旦的爭持。其時他自覺寫得不錯,也獲得一些讚賞,不過因為對自己要求高,認為結局處理有點「爛尾」,便把劇本擱置,一擺便是三十年,直至二〇一五年,雨傘運動結束,阿釗再次把這份劇本重寫,並於一六年作演出。
體會年輕人的迷惘
「如果不是雨傘運動,我未必有動力去面對一個隔了這麼久的社會運動。因為雨傘運動很澎湃,見到新世代對社會改變的動力如此大。」阿釗坦言,一四年末開始有失落迷惘的感覺,而且因為從事劇場工作,接觸到不少年輕人,感受到他們極度頹喪,「我開始理解當年自己的失落迷惑,而二〇一五年的年輕人是沉重很多倍,更加明白那種被遺棄、一無所得,或者世代的差異。這推動了我,可能以前這故事(《午睡》文本)都值得再講。因為歷史雖然向前走,但其實是以一個迴旋的方式向前走,有時是向前,但和以前差不多,這迴旋的感覺再深刻地體會到。」
一六年版本的《午睡》,把本來一晚的故事篇幅,擴充成數天情境發展,也加入更多角色刻劃,表達更為深刻。文本劃分上下半場,風格迥異,下半場開始進入心理或夢境的狀態。「清醒夢」(lucid dream),意指知道自己正在做夢,劇中的清醒夢用作象徵一種叙述歷史。阿釗直指,八五年的創作主要是排解鬱悶,也有控訴和批判,但當時似乎是很粗淺的見解,來到一六年的版本,認為歷史上的問題不是責任問題,「而是如何理解事情的發生,以及如何處理。無論有沒有責任的人,都是有創傷的。這種創傷如何面對,而不是鬱在心裏,包括聆聽和了解。到最尾其實創傷是需要衝突,或者無法控制的事實爆發出來。」
社會的質感與變遷
《午睡》作為 「香港式憂鬱」系列第二部,阿釗表示自己成長經驗中見到的社會變遷都是他核心創作材料,然而,他也坦言,自己不算是創作經驗很多的人,因為本身在劇團的角色多變,有時是編劇,有時是導演,或者活動推手,但依然想在當代劇場的架構內,運用各種的手法去和觀眾溝通。今年新版《午睡》,除了文本有所修訂,也換了新的演出班底,由梁天尺、劉俊謙、蔡思韵等人出演。阿釗指,新生代演員對八十年代的電影圈和流行文化很有興趣,「唯一問題是,他們對當時的質感呢,生活氣氛,能從港產片感受,但港產片都只是一種模式。七八十年代搞社運的人都很洋化,聽Beatles,對中國文化沒大興趣,如今年輕人對歐美或本土都好接受,這些質地可能要解釋給他們(演員)聽。」
由火紅的七十年代,走過繁華璀璨的八十年代,是歷史的見證;來到今天,把歷史搬上劇場的舞台,也是世代的對照。
演出將改為直播,詳情請瀏覽前進進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