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農耕事務,我從細就知道。外婆家住元朗大旗嶺,大時大節總會行車路泥路石屎路,單憑記憶入村。路邊小溪游蝌蚪青蛙,籬笆纏滿野牽牛花,當時覺得是常事,現在即使深入市郊鄉村,也未必能找到足跡,因為鄉村已經一一發展。記得鄉村四季,窄路步行依舊,農田隨時節栽種作物,風光明顯換上妝容。春天農家撒肥播種,耡泥翻土,小孩如我總要停低看看。夏天滿園綠意,菜蔬相間大量雜草,落田望得一清二楚,我自細耐性不好,看着參差雜草,大概就了解什麼是「心亂如麻」。
秋天開始,農田逐漸沒甚麼好看,改看鄰居生曬的臘腸臘肉。冬天泥燥田乾,反而可以 到田裏走走,腳印連成新路,踏足農地是認識作物的好開始,不時不食,「時」「食」相依。都市人要親近「搵食」農地不容易,一來偏遠,二來配置極簡,全為方便農家工作,上壆落田,未必有正式通路。喜歡大自然的朋友,愈來愈多,自有不同途徑,可以自耕自食。譬如政府有「格格」農地出租,部分就在屋邨附近,市民閒時澆水修剪,自得其樂。有些朋友喜歡「臨場感」重一點的,會到私家農園租塊地,自行決定種植物種,地方更大,賣力更多,滿足感隨收成數量上升。這種農地好處在於自由、方便,「自由」地多來少來不來,農家一樣會幫忙照顧。「方便」你到場收成打卡, 付費就可以買到悠閒。
近年不少香港人覓地復耕,為活化社區,為親近土地,為文化推廣,種菜種米種生果, 散布不同地區。朋友葉曉文就是其中之一,她從小對自然山林感興趣,後來將興趣用寫作、繪畫來呈現,結合成具風格的圖文集,二○ 一四年出版的《尋花:香港原生植物手札》是最先的代表作。我邊看邊認識香港植物的同時,常常思考哪些植物可以變成食物?自古以來,花可以入藥,也早已用來入饌,現代以食用花來點綴餐盤或咀嚼落肚,情況愈見普遍。曉文的農地有種食用花,用來製作藝術曲奇,是真正的「睇得又食得」,如果是參加手作班出品的,還可以自由創作,更多一層「玩得」。
曉文近年遠居荔枝窩,過全職農夫的生活,我十分了解她務農的辛酸,有次跟她行附近小山,途中已經缺水中暑,回家要休息好幾日。躬耕生活,異於城市節奏。曉文日出耕作,嘗試種罕見的物類,她提到的菊芋,我未見過、無食過。她的香港產物,不定期會到市集擺賣,同場有不少農夫,出售大家汗水換來的結晶。曉文說茗荷將近收成,除了醋漬,我努力在想其他的食用方法。她又說想種菊苣,我印象中是當作沙律菜來食,腦海沒翻出再多 可能,真是「眼界限制了想像」。曉文又說雅枝竹好像沒什麼好食,或者她想種種香港出品,我記得pizza上有見過雅枝竹,印象最深的,還是作家也斯的作品〈雅枝竹〉,「雅芝竹是含蓄的,他帶着自己的歷史,考驗你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