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哥哥，張國榮先生：
哥哥，不知你會否介意我以「哥哥」這樣親䁥的名字稱呼你。你肯定不認識我，我也沒碰見過你，那怕只是你的側面；但這些年來，無論春夏秋冬，你卻一直活在我和很多人的心坎裏。在遠方的你，最近安好嘛？
最近，我和身邊的人談起對二oo三年四月一日的印象。攝記同事說，當天從九龍灣下班，在觀塘線開往油麻地的列車上，收到行家的來電，說你是當日傍晚墮樓事件的死者；年紀稍大的朋友則說，那天早上才給「香港成為疫埠」的假消息欺騙，後來經過報檔，又聽到老闆跟客人提到你自殺身亡的消息，以為是愚人節的玩笑。
我也是多麼的渴望，這真的只是一個玩笑。
我永遠記得二十年前的今日，很多片段至今仍長留腦海。我記得，當日是全港停課後不久，內心還為着突如其來的假期而高興，和家人外出，發覺街上冷冷清清的。在回程的小巴上，收音機播放的全都是你的作品；乘客中，有位架起眼鏡、戴着淺綠色口罩的大叔問司機，今日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每首歌都是張國榮。這位乘客，如今應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那晚回到家，梳洗過後走出客廳，媽媽看着電視螢光幕抽泣良久；我還以為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媽媽卻把我抱得緊緊的，說新聞報道播出你離開的消息。那時我年紀雖小，但也大概知道死亡就是意味着永遠的離別。我跟着媽媽哭，或許是被那刻的氛圍觸動；幾年之後，方發覺媽媽的淚水，有部分應是當下的艱難時局造成，但更多的，是對你的懷念。
我也要跟你坦白，在那天之前，我對你的認識並不多，只從家中的數張翻版CD聽過你的聲音，還有在嘉樂院線某戲院看過你主演的《鎗王》。
後來，人愈大，接觸得愈多。原來，你連日文歌也唱過；原來，胡胡鬧鬧的常騷，竟可搖身一變成為擁有複雜氣質的程蝶衣。聽多了你的歌，看多了你的戲，才知道你留給我們的文化遺產，是多麼多麼的珍貴。
冒昧來信，只想告訴你：你，是無可替代的。有時，我甚至覺得你像從沒有離開過一樣。失意的晚上，都會想起你的那艘挪亞方舟；遇上難關，內心總不期然哼起《默默向上游》，祈願無涯岸漆黑總會漸退。你離開了，卻散落四周；起伏跌宕，也能與你共同渡過。即使二十年過去，你仍然在許多人的心裏佔上重要席位，並不因時間流逝，使人對你的思念減退。
你知道嗎？現在有一術語叫「後榮迷」，所指的是一羣在你離開後才認識你、對你着迷的年輕粉絲，他們會到處搜羅你的黑膠唱片、卡式帶、海報作為珍藏，你的影像、你的歌聲，仍然影響着下一代人。聽着聽着，我想你也應該很高興吧？
哥哥，謝謝你，讓我們生命有過興奮。我會記得你是誰。We will remember you!
掛念你的一位九十後上
二o二三年四月一日寫於香港
2023.04.01 下午4:00 中環文華東方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