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社區出版(下)】社區報的潮起潮落 仍然發行的社區報:一羣人走,走得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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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社區出版(下)】社區報的潮起潮落 仍然發行的社區報:一羣人走,走得遠些

14.09.2023
譚志榮梁俊棋、由受訪者提供
土家、《馬聞》、《集油》、《船灣人》和《荃承》社區報成員參與是次圍爐對談。

揭開每份社區報,你會看見不同團隊的面貌特質:天馬行空的《土著》和《土瓜灣人文地圖》,堅守新聞價值的《馬聞》和《集油》,街坊投稿、風格多變的《大嶼小報》,每期四十頁的文化小誌《荃承》,設計感爆棚的《船灣人》……

近年,香港社區報曾經歷幾乎區區都有一份的鼎盛時期,最高峰期間有超過二十份同時運作。但走到現在,留下來的數量似乎兩隻手數得完。即使有過唏噓,有過灰心的時刻,一些人都選擇繼續落去。社區報為甚麼要選擇繼續?記者邀請了數間社區報團隊圍爐對談,讓我們聽聽他們的故事。

主流媒體往往着眼於全港性議題,地區性議題和小眾聲音未必都被聽見。再加上近年政治壓力不斷增加,新聞界面對挑戰與衝擊;不少關心社會的人士決定另覓出路,興起「公民記者」浪潮,提倡自發辦報。這股社區辦報的浪潮,最先由二◯一八年《獨立媒體》發起的「社區報新聞計劃」開啟。

《馬聞》「難得的勝仗」

馬鞍山社區報《馬聞》成立於二◯一八年,是最早參與此計劃的團隊,亦是由始至終一直主打新聞報道的社區報。五位創始成員都是馬鞍山街坊,並無傳媒背景,他們當年參與計劃之後,希望以專業記者的求真態度報道社區大小事務。五名創始成員之中目前只留下兩個,但新加入的十多個成員一直關注社區工作和城市規劃等議題,部分成員具記者專業背景。現時《馬聞》不定期出版,近期約五至六個月出版一期。

初時《馬聞》依靠獨媒津貼,受訪者表示,每期印刷八千份左右;但現時全靠成員自資、經費緊絀的情況下,依然保持這個印刷量,亦是是次受訪社區報中最多。去年加入團隊的Ines說:「因為街坊會借《馬聞》去想表達意見,我哋去問官方啲問題,一開始都話我哋係印八千份,令官方覺得我哋唔係好小眾,佢先會認真回覆。」

Ines加入《馬聞》之後,對馬鞍山社區愈來愈有歸屬感。
Ines加入《馬聞》之後,對馬鞍山社區愈來愈有歸屬感。

Ines在參與前已不時注意到《馬聞》報道,印象最深刻的一期是關於馬鞍山村改劃項目。二◯二◯年底,城市規劃委員會建議將馬鞍山村附近綠化地,改劃興建成私人房屋,引起村民極大反對,擔心此舉嚴重破壞馬鞍山採礦歷史遺跡和加劇塞車等等。當時《馬聞》緊貼關注事件進展,亦聯同「馬鞍山村關注組」等十多個社會團體和沙田區議員擺設街站,指導居民提交申述意見書,最終改劃項目在二〇二一年八月被城規會否決,是近年公共政策上一次「難得的勝仗」。

這件事在Ines心中埋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大環境缺少發聲空間嘅時候,究竟有啲轉變係咪可以喺社區發生呢?」直至親身參與之後,她和團隊曾成功反映居民訴求,推動區內開放更多寵物公園,「做咗《馬聞》之後,愈來愈肯定呢種感覺。」她認為,《馬聞》象徵了主流媒體之外的聲音,但現實之所以有改變,並不是只得《馬聞》的功勞,而是見到一眾街坊和其他社會團體仍在一同努力。

正因為如此,即使只有零星機會,《馬聞》也不願放棄。最新出版的第十五期《馬聞》聚焦政府近年重提的馬料水填海工程,內文更收集了三百多份居民問卷意見,當中近九成反對填海。Ines也不確定報道會否推動政策改變,但她相信公民社會仍然保留一些聲音和力量。

「街坊當我哋係區議員」

跟《馬聞》類似,出自同一「社區報新聞計劃」的油塘社區報《集油》也一直強調新聞性。從二〇二〇年九月創刊至今,已發行一共十一期。幾位創始成員都是在油塘生活的年輕人,一直關注社區新聞,希望通過實體報接觸多些區內長者,打破同溫層。團隊現時擴展到十八人,後來加入《集油》的昆仔說,「佢哋睇開嘅傳統報紙每日版面都係一樣,我哋都想有個印象俾佢哋,當你見到一個大概咁樣嘅版面,就知道係我哋《集油》啦。」

Michael(左)、阿夕(中)、昆仔(右)都是後來加入《集油》的年輕人。
Michael(左)、阿夕(中)、昆仔(右)都是後來加入《集油》的年輕人。

《集油》還持續在Instagram和Facebook報道即時新聞。目前,團隊只有兩名成員參與過大學報編委會,其他人都是邊做邊學。雖然他們沒有傳媒背景,但從《集油》報道過的油塘兩間水泥廠無牌經營,再到油塘所屬選區立法會議員投票情況可見,這些公民記者不僅關注到主流媒體忽略的社區新聞,而且擅於以地區層面切入全港性的政制或政策議題。

除此之外,《集油》還嘗試探索更多社區活動,最近在即將清拆的茶果嶺村舉辦社區學堂和導賞團等等,逐漸為油塘街坊熟知。二◯二一年,民主派區議員在宣誓風波下爆發離職潮,街坊求助無門之時,也會轉向《集油》反映。昆仔笑着說:「有啲街坊真係會當咗我哋係區議員咁,話邊度有啲乜問題,點解你哋仲未跟進嘅?」

有趣的是,《集油》三分之一的成員並非住在油塘,但他們同樣視此區為家。住在烏溪沙的阿夕,由第二期就已經加入《集油》,因為一位好友是《集油》成員之一,就一起到油塘幫忙派報,後來和大家愈來愈熟絡,再加入編採工作。阿夕說:「社區呢一樣嘢,佢存在不是因為地方,而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才形成了社區。」

大嶼山下的小故事

近年創辦的社區報之中,多數的初衷是成為監督公共政策的公民媒體,但也有社區報後來選擇回到文化和生活層面。二◯二◯年四月首刊的《大嶼小報》(簡稱「小報」)就是這個情況。

小燕是小報的創始成員兼社區記者,她在大嶼山住了二十多年,過往一直投身於社區工作,對此地感情很深。她和五名大嶼山街坊一同參加「社區報新聞計劃」,不過,因為小報營運均靠成員義務和無償投入,很多人未能長期參與,這三年以來,成員班底亦轉了三次。

小燕說,前六期的編輯是新聞記者出身,報道以嚴肅新聞為主;但到第七期,當時的編輯因正職工作忙碌而退出,小燕的朋友阿Yan因而加入小報成為編輯。擁有超過十年傳媒經驗的阿Yan,專攻文化專題方向,她見小報成員均沒有受過新聞專業訓練,人員流動性也很大,所以團隊一致決定革新內容,回到大嶼山街坊的日常生活層面。內容和寫法亦由參與的街坊自身興趣出發,例如大嶼山新年、清明節、店鋪和職人、街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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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一眾成員心目中,三年來唯一留下來的小燕是小報的精神支柱。連現時的小報編輯阿Yan都說:「通常變動會因應住小燕究竟識得乜人,再幫手做邊樣嘢,每期都是獨一無二。」

就如喜歡攝影的大澳街坊阿B,初時偶爾在小報Facebook分享美景和一兩句感想,她經常說自己「寫嘢唔叻」、「中文攞E」,但在小燕的推動下,到現在已經寫了好幾篇文章。原本住在將軍澳的「大嶼新丁」(化名),數年前搬進東涌,偶然參加了小燕舉辦的生態導賞團。她本身做玩具設計,後來自動請纓幫手排版。插畫師KateWaterwood是近兩年搬入梅窩的新居民,見到《大嶼小報》後主動聯絡小燕,小報最近幾期的創意插畫,都是出自她之手。

正是因為小燕的魄力和感染力,連結和鼓勵了眾多街坊參與,令小報不止是一個監督公共政策的公民媒體,還是一個讓不同街坊均樂在其中的展示平台。不過,原來對堅持辦報三年的小燕來說,寫作一點也不容易,她自嘲是「中學作文最尾交功課都死出嚟嗰啲人」,但繼續下去的原因就很簡單:「既然個社區冇乜人關心,或者有啲人嘅故仔應該值得講,但其實原來都冇人去講嘅時候,記錄大嶼山故仔呢件事本身就已經係有意義。」

《大嶼小報》二◯二一年的編採團隊。運營三年,離不開小燕(後排左二)的熱心和努力。(由受訪者提供)
《大嶼小報》二◯二一年的編採團隊。運營三年,離不開小燕(後排左二)的熱心和努力。(由受訪者提供)

天變地變 也要留下真相

「社區報新聞計劃」之外,亦有不少街坊受感染,通過社區辦報的形式,繼續為自己的社區和居民發聲,包括二◯二一年成立的《船灣人》和《荃承》。這兩份區報皆致力於突破傳統報章出版形式,並提到早年出版的社區刊物給予他們很多靈感,例如是「社區文化關注」出品的《土著》、《同一頁・土瓜灣人文地圖故事書》和《光榮結業》。

「社區文化關注」在二◯一四年與「維修香港」共同成立了「土瓜灣故事館」(簡稱「土家」),趕在市區重建之前進駐土瓜灣,以不定期出版社區報和小誌的形式記錄和發掘區內故事。土家成員阿彬說,當時的社區報新聞性不強,都是街坊故事,「咁人哋屋企有本書,都唔想一揭就係講倡議、講政策。」

「社區文化關注」出品的社區刊物形式多樣,充滿創意。
「社區文化關注」出品的社區刊物形式多樣,充滿創意。

比如說,有一期《土著》,就來個區內蛋撻大打拼;《人文地圖》則分為四期出版,每期講述土瓜灣不同街道的故事,四本拼湊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土瓜灣地圖;《光榮結業》是一本記錄了受重建影響的小店日常故事的小誌,彩色紙張設計是參考茶餐廳外賣紙……

無論這些刊物在內容和設計多麼天馬行空,均記載了街坊在土瓜灣生活過的痕跡。土家成員希望在無力改變重建現實的情況下,留下一些不一樣的公共論述,土家另一位成員瑞玲講起,也忍不住眼眶泛紅:「當係一個紀念佢哋喺呢一個社區嘅歷史,所以佢哋自己覺得自豪囉,我哋間鋪頭唔係就咁無聲無息走咗,我係叻豬嘅。」

原本座落於鴻福街十六號地鋪的「土家」故事館,自身都深受土瓜灣重建影響而無奈搬上工廈。回憶起街坊故事和搬遷過程,土家成員阿彬(左)和瑞玲(右)笑中帶淚。
原本座落於鴻福街十六號地鋪的「土家」故事館,自身都深受土瓜灣重建影響而無奈搬上工廈。回憶起街坊故事和搬遷過程,土家成員阿彬(左)和瑞玲(右)笑中帶淚。

瑞玲自謙說,當年出品製作粗糙。但這些大膽的設計和內容,卻以其最初沒有預料的方式,拓寬了大家對社區報的出版想像。

於二◯二一年六月出版創刊號的《船灣人》,由三個船灣和一個大埔市區街坊運營。產品設計出身的成員阿Sue表示,鑒於團隊沒有傳媒背景,初時在報道公共議題方面有些吃力,而且發現街坊近年來愈來愈不喜歡閱讀嚴肅新聞,所以後來借鑒了土家的做法,以地區歷史和街坊日常故事為主,即使關注公共議題,也想以街坊生活的細微之處入手。

例如,《船灣人》留意到近月大埔汀角有大片樹林被斬至光禿,查證後發現,原來是部分私人發展商先斬後奏,非法斬樹之後再向政府擴大申請用地。事件通過《船灣人》報道後,引起更多大埔居民注意,之後更引發主流傳媒和民間環保組織關注,一同發動區內更多居民向規劃署提出意見。

Sue(左)和Coee(右)都是產品設計師,為《船灣人》設計貢獻不少想法。
Sue(左)和Coee(右)都是產品設計師,為《船灣人》設計貢獻不少想法。

《船灣人》阿Sue說:「呢個係記錄街坊『小真相』嘅平台,正因為呢啲內容係唔會喺大媒體見到,所以係有價值,呢個係《船灣人》同街坊嘅一場實驗,係我哋keep住行落去嘅動力。」

內容縮小到街坊視角後,社區報的呈現形式亦變得大膽。從第六期開始,《船灣人》的設計從四版報紙,變成一張大海報,可折疊成為正方形版面的小誌。雖然現時頁數次序難以區分,版面劃分較為混亂,但新的設計會讓讀者探索自己的「閱讀路徑」,更富有趣味性。

首刊於二◯二一年十一月的荃灣社區報《荃承》,亦想突破社區報的報紙形式;加上團隊成員只有五名,難以像《馬聞》和《集油》一樣主打具時效的新聞報道,所以希望以長篇深入的文化專題來辦報,每期出版一本四十頁的小書。

《荃承》成員Natalie希望以長篇深度的文化故事,打動荃灣的街坊。
《荃承》成員Natalie希望以長篇深度的文化故事,打動荃灣的街坊。

《荃承》目前出版了三期,內容分別以馬灣、石圍角邨、大帽山為主題,講述地區歷史和街坊故事,最新一期甚至設有地區「鬼故」欄目。創始成員兼區報記者Natalie承認,比起其他社區報,《荃承》與街坊的關係不算緊密,由於人手和時間緊絀,議題和角度的選擇多數是內部討論決定,不過街坊的踴躍程度出乎意料。

Natalie形容:「第二期主題係石圍角邨,有個社區中心主任幫我哋派,隔咗一個星期,佢就話啲姨姨開始催佢,點解冇哂嘅?石圍角我要喎!」有看過小書的荃灣海濱花園居民甚至主動詢問,「可唔可以做一期以海濱為主題?」她發現很多街坊對社區擁有強烈的歸屬感,這也是成員繼續辦報的動力,「真係好想showoff下,其實我哋有好多正嘢,你哋要報下。」

熱血的開始 卑微的維持

在社區報浪潮最高峰時期,全港幾乎每區都有一份,但今年仍在出版紙本的社區報僅有十份。很多社區報都是在近兩年來無聲無息地結束,有一部分沒有印刷紙本的區報仍在堅持運營社交平台,但也不知能撐到幾時。

受訪的幾間社區報都在靠成員的積蓄苦苦支撐,另外的一大收入來源就是廣告。《馬聞》作為出版最久的社區報,接到的廣告收入已是最多,但坦言當中難度很大。Ines嘆氣說道,區報常因人手和時間有限,往往不能定期出版,所以一直不敢接收廣告,「驚早鳥都變遲鳥優惠」。

《荃承》內文刊登的廣告收費標準。
《荃承》內文刊登的廣告收費標準。

有些街坊心痛成員們自資出版,有時會窩心地主動投放廣告,但不少區報都感到矛盾。曾經有一間小店老闆想要在《荃承》落廣告,但成員們認為區報都是街坊自辦,知名度也不高,所以做完一套完整訪問之後,僅收費三百多元,Natalie說:「其實好搞笑,收咗三百幾蚊咁都覺得唔好意思,仲丟返啲錢俾IG做推廣,所以最後冇賺到錢。」

《船灣人》成員阿Sue坦言,比起其他社區報,《船灣人》印量大約是一千五百份左右,派發的地方也不多,加上人手不足、拖稿嚴重,「喺我哋度落廣告其實對佢冇成果,但係佢哋純粹想支持下,見我哋揭嚟揭去都唔見廣告咁樣,心痛我哋。」

正當其他區報講到區內街坊踴躍支持,《集油》成員一臉羨慕。由於油塘小店數量不多,所以《集油》的廣告收入「一隻手數得曬」。成員也曾經考慮過是否轉做收費報刊,但是,「我哋一份咁嘅嘢,係得四版,仲係三個月一期,就會好掙扎,係咪要收咁貴呢?」最後卑微到「希望人哋在社交平台按follow就已經好好啦。」

不同社區報都共同面臨資金和人手不足問題,對談期間有很多共鳴。
不同社區報都共同面臨資金和人手不足問題,對談期間有很多共鳴。

還剩下甚麼?我還有同伴!!

做社區報的人,要麼想通過社區層面的新聞報道,發出主流傳媒之外的聲音;要麼想記錄街坊日常生活,令大家更加珍惜社區。不過,近年來政治和社會環境不斷變化,發聲空間愈發縮窄,單憑一份區報,難以在短時間內造成甚麼改變,同時亦要面臨棘手的資金和人手問題。時間長了,難免都會灰心。

《集油》成員昆仔說:「我自己都有懷疑過,繼續做呢份區報嘅意義喺邊度呢?」《荃承》成員Natalie也有同感:「做一份區報真係唔係咁容易,你始終都會想有啲改變,但你會攰、會頹、會想將啲力量放喺其他嘢度。」

縱使面臨重重困難,他們這羣人始終都選擇留下來,除了深信各自初衷的價值,亦因為有一班人同行。

Natalie說:「其中一個動力係見到其他社區報會搵你,起碼大家見下面都好啊,搞啲活動都好,咁你就會覺得,大家都好努力。」「係囉,為咗我哋呢一班人。」阿Sue附和。昆仔也認為同溫層的聲音很重要:「仲有人做緊嘅話,我做乜要放棄呢?有時見到社會上仲有啲聲音,就會push你堅持多一陣。」

從《大嶼小報》創辦至今一直留下的小燕,想法也很類似:「呢個社區亦都係我屋企,就好似你對屋企人一樣,你都希望啲屋企人惜呢個地方。咁啱我身邊有一班一齊做嘅人,呢件係好幸福嘅事。雖然呢啲人會變,但某啲位大家又會出現返,留低咁多人一齊行,嗰條路都容易行啲。」

此篇為下篇,上篇請按:【我們的社區出版(上)】民間圖書館藏存逾400本地區社羣小誌 館長:只要在這生活久了,就有很多故事可以說

此篇為「我們的社區出版」下篇,上篇訪問了社區出版圖書館「臨時庫存」館長Bobo,從她的目光看看香港不同地區和社羣的獨特「質地」。

譚志榮梁俊棋、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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