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日本流行音樂泰斗大瀧詠一於 2013 年離世,間接導致其所代表的City Pop美學重光,山下達郎以及他寫的那首《Plastic Love》在這數年間成了歐美年輕人的寵兒,再於 2016 年左右回流到亞洲並催生一股懷舊風潮,可算是近年最有趣的音樂文化現象之一。更妙的是,這塊對西方樂迷來說宛如新大陸的音樂瑰寶,其實正正源於美國的”AOR”──一種原先作為老派搖滾對電台制度的反動,到頭來卻因為大受歡迎而變得商業化,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轉化為軟性的抒情風格,代表樂隊有Toto、Asia和Foreigner等等。
AOR浮華的製作風格與豐盈的旋律被山下達郎及角松敏生等人吸收消化,City Pop應運而生,完美切合了日本社會在經濟發展迅速下形成的樂觀主義──直至日府在1985年簽定廣場協議,逐步泡沫化至破滅為止。
荷蘭唱作人Benny Sings今年2月底發表的新專輯雖以《City Pop》為名,取態上倒是比較接近AOR那種略帶搖滾性的雅致,又因為其lo-fi式失真處理方式而不落前人俗套。本名Tim van Nerkestijn的他雖然在2007年至2012年間以《Little Donna》和《Big Brown Eyes》等輕快R&B曲子在美國乃至日本等地累積了名氣,卻深感自己蓬鬆愉悅的曲風與當時音樂圈崇尚壓抑的風氣格格不入,遂於2015年推出大碟《Studio》後結束了與廠牌Dox Records的長年合作,旅居日本重整旗鼓,恰巧正是City Pop傳入西方樂迷耳朵之時。
如此看來,Nerkestijn以City Pop命名自己的新專輯就非單純的潮流應用,去年發表的日本限定專輯中亦邀請到Cornelius這位涉谷系教父跨刀一首《My World》。重新確立風格後,他帶着新歌轉投洛杉磯的Stone Throws旗下,有Washed Out及Mild High Club等復古迷幻單位作伴,翻唱Drake的《Passionfruit》改以合成器(synthesizer)作主角,已見其synth-pop功架。新作中,Nerkestijn變得更加放膽使用碎拍(breakbeat)取樣去創作,單曲《Not Enough》以hip-hop元素為骨幹,尾段卻運用了以色士風作變奏這種AOR常見手法;而幾近純樂器演奏的《Summerlude》實是一首未被採用的啤酒品牌廣告歌,濃厚的海邊氣息,令人聯想起Honda從前大量採用山下達郎作品為背景樂的廣告畫面。
近年Cero、Suchmos、Lucky Tapes等一眾被標籤為”Neo City Pop”新生代樂隊在日本與國際舞台上大放異彩,相繼來港演出亦見反應熱烈,隱然有一股日本潮流回歸的暗湧;而以香港為基地的Neoncity Records亦於三月初的周末在廟街舉辦了第二場City Pop主題的派對,赴會者基本上都是二十出頭的少男少女。世道壓抑依舊,城市節拍卻再次流行,大抵是出於對從前好日子的熱切嚮往。
作者簡介︰
黃靖詒,抄下有興趣的歌名人名樂隊名,上網聽聽。
Spotify沒有的,YouTube通常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