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歲的藝術家蛙王(郭孟浩)多年來從不把物件丟棄,如在海外參展時獲得一堆用過的膠紙,就捆成一束膠紙花空運帶回家中紀念;或在海中拾得一堆海藻,便讓它風乾懸掛起來保留美態;即便到雜貨店購買一把生果刀,也會因老闆為顧客體貼製作的紙皮封套而感恩地留着。
斯是陋室 惟吾德馨
日積月累,在他家居兼工作室的囤積之物多不勝數。在他那兩頭小狗所看守的小花園,有裝飾門閘的芭蕉葉與潑墨圖騰,也有掛在牆身的青蛙頭標記,樹上還「長出」幾袋已經載滿了水的膠袋。踏進房子,一室黑壓壓的,隨意懸掛的墨寶、眼鏡、細碎物件、畫筆顏料和工具,滿滿填塞着整個空間,連睡房亦被衣物佔領包圍,近乎不留餘隙。這種亂,實是蔚為奇觀。
「我落車個樣會唔同,唔使驚!」
蛙王不是個戀物的人,只在將美學創作體現於日常空間。「藝術即生活,生活即藝術。」蛙王說。那密集混亂的存儲方式,視覺上並不突兀,他指「這是混亂中見統一」,然後逐一穿戴起「青蛙」服飾:大褸、畫有圖案和配上裝飾的眼鏡和帽子、從街邊攤檔購得的頸鏈手鈪……效果浮誇。「有時我在的士上『變身』,都會提醒司機大佬:我落車個樣會不同,唔使驚!」
他這身多層次的wearable art( 穿著藝術),與工作室的空間融為一體。這整體的裝置藝術,就是他始自75年開始發展的「混統美學」(Chaotic art),無論是裝置物件或創作概念,都不受形式所限,有時還挪用「亂七八糟」的
物件如臭蛋、衞生紙、布料和胸罩等。
就在記者到訪的前一晚,他拿起毛筆就着自己的「混統美學」寫下各種解說文字:
胡亂的任意/狂風掃落葉/任何可能之外/雨後蛙塘/十號風球/倒瀉籮蟹/井然之對立面/法本無法/偶然的隨便的行動
舉世混濁 自由地飛向天空
蛙王師從水墨大師呂壽琨;七十年代任教於理大設計系(學生有王家衛和曾德平),但其前衞作品的風格,常受一眾遵守主流規則的藝術家排拒於體制之外。「他們說我是廢人。」對此,雖千萬人吾往矣,他仍鍥而不捨地進行各種實驗創作,曾用流行文化圖片及書畫創作視覺混亂的拼貼作品,用膠袋做裝置,以索帶做毛筆,用水墨和廁紙筒製成雕塑等,有人稱他是「流放在外的反抗者」。
「Art is just do it,不用斤斤計較。」蛙王說罷,便邀請記者戴上象徵「蛙托邦」的青蛙眼鏡,讓記者作一秒鐘的人體裝置行為藝術。一次簡單的身份轉移,一次平凡的相遇,頓時變成一件藝術品。
接着,他向空中拋起一疊白紙。
「白紙象徵思想和情感的載體,就讓他們自由地飛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