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神( 化名) 三十五歲
2015年「光復元朗」 被控在公眾地方管有攻擊性武器 判監六個月
同年, 被控管有爆炸品, 目前獲保釋候審。
自雨傘運動後,車神(化名)開始積極參與社會運動。上年的「光復元朗」反水貨問題行動中,因一次在街上被警察搜身搜出一枝辣椒油,而被控在公眾地方管有攻擊性武器,判監六個月,但他認為辣椒水濃度很低,不能成為武器。另外,他被指管有爆炸品被拘捕,其後獲保釋候審。
雨傘運動後的兩年間,他在荔枝角收押所和監獄往往返返,自嘲是近年還押和入獄時間最長的抗爭者,時間長達二十個月。
上年7月,記者在黃傘街頭基督徒基層團體的 Winnie 協助下,以教友身份探望車神。當日早上從東涌乘大嶼山巴士,在中途站「石壁監獄」下車後,沿着鐵絲網走了大概五分鐘,到達監獄正門。抬頭一看,四周高處設有個監視器,像瞪大了眼睛注視着四周位置。
隔着玻璃窗的訪問
進入鐵閘後,就是正式的監獄範圍。走向一扇藍色的小門,門的一邊是一個通行證感應器和一個門鈴,按鈴後,一位懲教署職員前來開門,查閱身份證後,便引領我到一個大約有五百呎的小房間,裏面有一個金屬探測器門框和一個X光行李探測器,懲教署職員用金屬探測棒在我身上掃了一圈,說:「電話、相機、錄音機、任何通訊器都唔帶得入去。」
後面一大排儲物櫃,在櫃上按鈕上按了一下,按鈕下方吐出一張小紙條,儲物櫃自動彈開了門,所有財物都放了進去,只有身份證能夠隨身攜帶。過了一道門,又過了另一道門,就到了探訪者的等候室。室內有幾排長凳,一部電視正播着政府拍的宣傳短片。等候室氣氛平靜,探訪者只有寥寥幾人。
林過雲為社運人士算命
我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可以探訪!」
這一幕和電影裏描述的一樣,探訪室是囚犯關在一個個小房間裏,隔着玻璃窗和探訪者談話。七個玻璃窗互相隔開,我步進指定的窗號,坐下來。不久,車神在玻璃的另一邊進來,他剃着平頭,身穿褐色制服的囚犯,精神奕奕地向記者打招呼。
我們隨手拿起嵌在牆上的電話。「你好!」「你好!」
車神手上還帶着一本簿。他翻着簿子,告訴記者正為獄中的一位囚友記錄案情,他相信對方坐的是冤獄。「我入來後,為了自己的案件搜證,跟每個囚友談案件,他們把自己的案情說給我聽,我開始對法律有點認識。」
車神的刑期是六個月,卻被關在甲類重刑犯的監房範圍,這類囚犯稱為Cat A,大部分囚友屬終身監禁,控罪包括謀殺和販毒。「同一倉有廿八人,林過雲也在。他不太說話,但人很平和,你遞上自己的時辰八字,他會替你算命。」
搜證只為翻案
獨處仍然忙碌
甲類囚犯每個月只有兩次被探訪的機會,每次半小時,我們都像在追趕時間,記者卻總是說着無聊話。「你吃飯沒有?」「你幾好嗎?」反而車神說話較入「正題」:「啊,我最近看報紙知道一宗環保人士被控藏有攻擊性武器作非法用途的案件,其實我們的案件有些相似地方……」他說,他入獄後,仍不放棄為自己的案件搜證,所以很忙。「見到人就問他的案件怎樣,他們又借來案件文件,我讀啊讀,A4紙文件的資料都看了三呎高那麼多,好像也因此學到了許多法律知識。」
日常作息,早上8時吃早餐,11時開始做釘裝圖書的工作,中間也有練跑的運動時間,下午5時就返回自己的獨立囚室,直至第二天太陽出來。即是說,扣除朝8晚5,他每天有十五小時需要獨處。
「頭三個月,望着窗,時間過得很慢,但不想着時間,慢慢就適應了。」而且他的監獄生活,忙得很。「一個人,看書,抄寫案件資料,看字典學英文,抄寫食譜(按:個人興趣)……不浪費時間做有意義的事。」當然忙的項目之中也包括「失眠」。
一直在談他的忙,不記得談到哪裏,懲教署職員突然上前說:「探訪時間完結了。」
最後,我們匆匆說:「下次見,給你寫信,加油。」
坐監不是洪水猛獸
記者後來探訪車神數次,多了時間聊天後,知道車神中學畢業後,當上一個搭棚師傅。他在被捕前剛成立自己公司,打算大展拳腳。2014年,9月28日,他在電視上看到警方向示威者發射催淚彈,馬上趕到現場聲援。那一刻,他命運的軌迹改變了。他開始參與社運,希望香港人的權益受到保障,亦不願看見弱勢人士在各項民生議題上備受欺壓。他參與了一個組織,宣揚本土政治理念,成員包括救生員和大學生。
他說,甲類監倉囚犯的工資較高,每個月五百多元的工錢,他都用來買香煙。「我不抽煙,但香煙作用等如監獄中的貨幣。」用煙來換些糖餅,匯率划算,一般而言,七包煙即是一個單位,叫做「一條飛」,相當於一千元。「有時肚餓,就會和囚友交易。」煙變成零食,像魔法一樣。
監獄沒有冷氣,夏天太熱,睡覺時要赤膊,冬天卻太冷,像在野外掙扎求存。他學會自製「暖爐」:「撕很小很小牀單作燈芯,再包上煙盒鋁紙用來隔火,然後取一點 BB 油,用兜盛着,放在牀底,會好暖。」
他說,自己天生是個鋤強扶弱的人,他特別叮囑記者,要把囚友魏漢光和吳錫基的冤案說出來。這段期間,他參與了被捕支援組織「星火同盟」,以自己的被捕和獄中經驗,協助其他不受關注的被捕者解決困難。
他說:「坐監不是洪水猛獸。」大抵,最能傷害人的,往往不是猛獸,而是一個人選擇走一條怎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