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古道行】古道值得保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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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古道行】古道值得保育嗎?

Guy Sanderson Shirra(蕭諾) 於1967年加入香港警隊, 晉升至警司並於1997年退休, 居港四十年。在警隊服務的三十年裏, 他曾負責指揮以大美篤為總部的鄉村巡邏隊(俗稱穿山甲),管轄整個新界及西貢。當時的鄉村巡邏隊在未有馬路及行人路前,經常使用古道及鄉村小徑穿梭鄉郊。自2007年起他全身投入古道的保育工作,但過程中卻對政府當局模稜兩可做法感到啼笑皆非。

蕭諾(左)在七十年代巡邏大埔沙螺洞張屋(圖片由被訪者提供)
蕭諾(左)在七十年代巡邏大埔沙螺洞張屋(圖片由被訪者提供)

英軍地圖的記錄

古道上的石塊,皆是天然,沒有經過人工切割,形狀不規則,因此不能如砌磚頭般一塊緊貼一塊,彼此之間總留有空隙。蕭諾指出,這些空隙可以讓雨水滲進石塊下面的泥土,那麼就不怕水浸路面。事實上,部分鋪砌了石塊的山徑,在百多年前的英軍地圖上已標示出來,並特別註明:「中國人建的路,大約四呎闊,大部分都鋪砌好的。」(原文:Chinese roads about 4 feet wide and mostly paved;記者按:事實很多只有兩、三呎闊!)這反映出當時這些石塊路,被視為道路網絡的一部分,並區別政府所興建的Government Road

今天,汽車代替了步行,馬路才是主要道路,加上城巿擴展,許多石塊路隨鄉村消失,或者被現代化了,即是在古舊的石塊路蓋上石屎。蕭諾覺得很可惜,開始研究並提出保育這些石塊砌成的古道,「200743日年我寫信給政務司,同月17日收到民政事務局回覆。兩年後跟文物保育專員辦事處的人員見面。」結果當然是沒結果。

西貢禾寮一條古橋被人用石屎擴闊,可幸還保留原來的長條花崗石橋身。
西貢禾寮一條古橋被人用石屎擴闊,可幸還保留原來的長條花崗石橋身。
同一條古橋, 石屎加闊後還加上欄杆。
同一條古橋, 石屎加闊後還加上欄杆。

到了20106月,古物諮詢委員會在會上提出保育古道;2011年,古物古蹟辦事處又撥款八十七萬元聘請顧問公司研究香港古道,包括全港現有古道現狀及找尋未知的古道(2014年2月完成報告)。一直提倡此事的蕭諾,後來才得知政府終於「行動」起來,但他立即氣上心頭:「為什麼花納稅人的錢,重複我過去所做的?」蕭諾在手上的研究資料從來沒有機會向官員們面對面介紹,一直被拒諸門外。但他的經歷讓我們發現,原來政府有兩個同是處理文物保育的部門都在關注古道,即文物保育專員辦事處古物古蹟辦事處;前者隸屬發展局,後者則屬康文署,而古物諮詢委員會則屬古物古蹟辦內的諮詢組織。

此圖的調查年份為1902、1903年,但登出年份為1924年,紀錄西貢蠔涌一帶的道路狀況,其中雙虛線顯示由中國人用石塊砌成的小徑,在地圖上縱橫交錯,形成道路網絡。(此地圖來自地政總署測繪署)
此圖的調查年份為1902、1903年,但登出年份為1924年,紀錄西貢蠔涌一帶的道路狀況,其中雙虛線顯示由中國人用石塊砌成的小徑,在地圖上縱橫交錯,形成道路網絡。(此地圖來自地政總署測繪署)

古道考察報告

事實上,有關香港古道的研究,早在二十年前已出現。有一位叫Nigel Spry的先生,在八十年代中的香港考古學會會刊裏發表過一篇名為《Trackway》的文章,講述香港有兩種古道,一種用長塊花崗岩砌成,另一種用普通石塊,前者通常在平路,後者多在山路。他在文中更指出,有學者研究過,上水的trackway是連接九龍和廣州之路。文中更登出1859年刊登在英國《Illustrated London News》的一幅插圖,一班人由荃灣經大帽山往大埔再出九龍的情形,相信他們走過的,正是今天我們所說的古道。至於Nigel Spry是誰?香港考古學會執委會主席吳偉鴻(病逝於2020年8月29日)認為,他可能是一位業餘考古學者,「未回歸前,香港有班外國人是自然愛好者,周日會到鄉郊觀雀、考古等。」

八十年代中香港考古學會會刊登出Nigel Spry的《Trackway》文章,作者圖文並茂,展示香港古道狀況,相信有關圖片裏的古道,今日已經面目全非。
八十年代中香港考古學會會刊登出Nigel Spry的《Trackway》文章,作者圖文並茂,展示香港古道狀況,相信有關圖片裏的古道,今日已經面目全非。(會刊由香港考古學會提供)
文中還加入1859年登載於英國《Illustrated London News》的插圖,描繪昔日的人走山路的情況,而這些山路正是今日的古道。(會刊由香港考古學會提供)
文中還加入1859年登載於英國《Illustrated London News》的插圖,描繪昔日的人走山路的情況,而這些山路正是今日的古道。(會刊由香港考古學會提供)

在《Trackway》刊出之前,香港考古學會亦出過一份古道的考察報告,列出九條古道名單,並把報告交給古物古蹟辦事處。據吳偉鴻估計,當時古物古蹟辦事處處長正是學會前主席,可能是這個關係,學會裏的成員遂把報告交給古蹟辦,但這份報告從來沒有出版或公開,相信只是紀錄在案。吳偉鴻同時提出,古道定義至今仍未清晰,而且不一定是石塊砌成的路才能叫古道,「如果只是一條路,村與村之間居民來往的用,其實歷史價值未必很高,除非是官道或驛道。」

不過,香港的舊東西買少見少,皇后、天星碼頭都可以拆得一乾二淨,這些百年古道是否也不值得保留?

與外界唯一的聯繫

多年來一個人推廣古道保育,記者笑蕭諾是寂寞的Crazy Man。這位退休警司,七十年代來香港當差,任職多年「穿山甲」,即攀山越嶺巡邏新界偏遠地方的警察,「那時候的新界很多地方沒有車路,只有人行的石塊小徑( 英文叫Boulder Trackway),例如西貢企嶺下。如果你問村民,他們最想有條馬路。」他記得一次巡邏到西貢輋下,遇上一個小女孩受傷要送醫院,由於沒有車路,他唯有揹着女孩沿山路石塊路跑了三公里到海邊碼頭,由水警轉送女孩到大埔。他亦因而開始留意到這些古道對當時的新界村民有多重要,這是他們跟外界的唯一聯繫。

蕭諾(中)與沙螺洞張屋村村民閒談(圖片由被訪者提供)
蕭諾(中)與沙螺洞張屋村村民閒談(圖片由被訪者提供)

當差至九七年退休,蕭諾返回老家英國,但最後還是選擇定居香港,仍然喜歡跑山的他,再次踏足新界的古道,但他發現許多古道不見了或變了石屎地,有的可笑到在古道旁邊建一條石屎路,實在可惜,「這些石塊路,還有沿路的石橋、方向指示的標記,可追溯至幾百年前,是香港最舊的建築,而它們完全用上本地中國人的技術和勞力興建。」這些古道是香港過去的一部分,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他提議政府修葺古道,並且在古道上加標記甚至解說和在地圖上標示出來,或將古道與周邊的景點如廟宇等連成旅遊線,讓本地人及遊客多認識和體驗,「這些功夫不會花很多錢,也不難做,又能吸引遊客,為什麼不做?」他說。他自己就製作了一個精美的網頁叫Hong Kong Boulder Trackways,介紹香港古道。

十四條古道

八十年代中,香港考古學會曾列出九條古道的名單,後來古物古蹟辦事處多加五條。這十四條古道,在2012年11月(其後再無更新)古物古蹟辦事處公布的「香港具考古研究價值地」名單中均榜上有名。事實上,香港古道豈止十四條,只是其他古道並未列入名單內,例如石崗甲龍古道、荃灣荃元古道、大埔烏蛟騰苗三古道等。

在石砌的古道上鋪上石屎, 新舊村路自此同體。
在石砌的古道上鋪上石屎, 新舊村路自此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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