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不小，已經35歲。他全名曹文傑，距離中三那年向媽媽出櫃，他已經坦然在同志身份下生活了將近20年。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從未覺得這是一件醜事，因為這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有兩次出櫃經歷，除了在家庭中的「小出櫃」之外，還有一次以同運人士身份，對廣泛的媒體讀者做出的「二次出櫃」。1個月前，他幾乎「三次出櫃」了，這一次，是因為他接到港大副教授何式凝的一個電話，要讓全社會人知道，有一個「有女、有同志、有少數族裔的學者抗命團隊」，要參選特首選委戰。
小曹的「三次出櫃」
「我有同媽咪講，我話，『我去參選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小曹說。結果媽咪一如既往支持他，就像他10年前接到香港電台《鏗鏘集》的電話時一樣，媽咪說：「你自己決定啦。」
那一次的決定，令小曹與另外兩名同志一起成為那一集《同志．戀人》的主角，廣播事務管理局因此收到22宗投訴並「強烈勸喻」港台，小曹不服，提出司法覆核，最終推翻裁決。但在法庭勝訴，不意味着沒有繼續罵他的聲音。那一集電視片播出後，小曹的媽媽連續一個禮拜接到不少親戚朋友的電話。有的說「見到你個仔上電視呀」，更有人說「原來佢係咁，讀咁多書都係咁」，覺得同性戀是不好的事。媽咪看得很開，倒是婆婆擔心媽咪會不會難過、不知所措，哪知媽咪說：「我一早知道的了，我支持他的。」
這是他的第二次出櫃，向全香港的電視觀眾說，小曹是個同性戀。但其實嚴格算起來，第一次有媒體報導他的同志故事，是他大學二年級，2002年時，一間報紙的記者在大學民調的新聞發布會後撞到他，給他寫了「一個格仔」。到2005年時，小曹已經是活躍的同運人士，他在那一年籌組了「女同學社」，目前仍是執行幹事，如今的另一身份，是中大性別研究課程講師。
小曹很清楚社會上有人不喜歡他。「有些人說我不道德，是社會的渣滓。」他說：「但我仍然相信我們相似的地方比不同的地方多。我們都是人，都需要被愛，也渴望愛人。」從剛開始參加同運時面對反同者的憤怒，到如今的寬容，他獲得了再多做一步的勇氣，讓他可以「第三次出櫃」，在特首選委戰中，帶入同志平權的議題。
他參加同志運動14年，得出一個經驗，就是一個沒有民主的社會，對小眾的保障是非常少的。他舉例說，梁振英早年的一份施政報告草稿中曾有一段文字，要就性傾向歧視條例展開公眾咨詢，但政府消息人士透露說，因為一些宗教勢力的游說，這一段文字最後被抽走了。「為什麼會這樣呢？」小曹問。「那是因為在目前的制度下，政府首長不是一人一票選出來，那他就只會討好一些有票的人，宗教團體的票很多，同志團體沒有票。」
今年1月，平等機會委員會公布的民調顯示，56%受訪者同意應該立法禁止歧視性傾向、性別認同及雙性人身份。「過半市民都支持立法，如果這個政府是民主選出來，老早就提出立法，老早就通過了。」小曹說。
為了更好的、有尊嚴的愛
小曹有一種溫柔的力量，答任何問題，最後都要回到「愛」。
例如他答，自己想透過參選傳遞的信息是，所謂的特首「跑馬仔」不是電視上播的宮廷劇、豪門爭鬥。他說我們不應該好抽離地「買包花生番屋企睇」、「睇下佢哋點樣扯頭髮」，參選是要讓每個人意識到，「哪個選到選不到，對你和你愛的人，都很有影響」。
又譬如，社會上有反對聲音覺得同志平權和性解放攪在一起，覺得「污糟」，他就拿出異性戀的愛情來對比。他說異性間的自由戀愛，過去也被認為不道德、淫亂、不孝，違抗父母命令，而今天能夠自由戀愛，正是性解放的結果，情慾能夠自主。「在這意義上，我不覺得同性戀和異性戀有分別。我們都是在創造新的、平等的關係。」
而對於那些說同性戀會導致人類滅絕的質疑，小曹舉出女同志伴侶用DIY的方法懷孕，或是領養兒童的案例，「她們也能夠組成有愛的家庭」。他又說更何況，不是所有異性戀都會生育，而修士修女神父也不生育，如果以此邏輯禁止同性戀，為何修士修女神父不會被質疑「導致人類絕種」？
小曹是好「堅」的，他在社交網絡的個人資料填寫政治傾向，寫的是「very liberal than you would think」（比你想得更加自由派）。但他也很和善，愛笑，辦公桌也貼着自己開心笑的相片；食素，喜歡小佛像，電腦屏幕打開是一篇文，其中一句寫着：「和平地生活、和平地與自己和他人相處是通往和平的唯一途徑」。
幾年前，他跟交往13年的男友分手，之後找到新感情，現在和新男友一起生活。兩人工作都很忙，沒人煮飯，洗衫全部靠洗衣店，但都認定對方是自己長期要互相照顧的穩定伴侶。他期望香港能像台灣一樣，同時推動同性婚姻、伴侶註冊制度和多元成家，但對於自己，卻仍未想好是否要走入婚姻制度。
訪問結束後一日，小曹所在的「學者抗命Politics 1001」團隊已經開始在各所大學擺開街站。距離12月11日選委會投票，只剩一個多星期。等待小曹的，可能是選委身份，也可能是更多的質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