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颯,走入元朗客家大旗嶺村,兩三位師兄弟正靜靜地練舞麒麟,師傅正是元朗大旗嶺村村長黃柏仁,他師承白眉派張禮泉,是第七代傳人。元朗一共有廿七條客家村,例如七星崗、崇正新村及黃泥墩等村,結集於元朗南、八鄉及大棠一帶,是香港最多客家村的地方。2003年西鐵元朗站通車,元朗市一直由青山公路伸延至元朗南村落,非原居民村的面積不斷縮少。以坐落於「雞地」(昔日賣雞市集)附近的大旗嶺村為例,昔日村落換上了「尚悅」、「朗晴居」及「蝶翠峰」多個樓盤,七十年代750戶人驟減至今日約400戶,香港導演劉偉強也是客家村民之一。
盛世與衰落
訪問前,黃師傅想記者拍照時生動一點,他用鈸打了麒麟大婚之喜時的節奏,「添添丁,添添丁,有意思嗎?夠了沒有?示範一會就好了,不然會被鄰居(住宅)投訴噪音。」黃師傅說,傳統的麒麟要在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說起,「當時二十條村也有麒麟隊,入秋後,二十至三十位師兄弟晚上一齊練功,又練麒麟舞。每逢新春,年三十晚舞至年初一天光、家家戶戶收柬盒入利市,炮仗一直燒,喜氣洋洋,那時夜不閉戶,沒有一戶人家關門。初一舞到初十五,下午繼續到其他村舞麒麟。」黃師傅說,現在新年仍有舞麒麟的只有崇正新村與他率領的聯福堂麒麟隊,近年只是初一在村口舞一會,參拜一下取意頭而已,已沒有向外表演的意味,「沒有辦法,新年家家戶戶都關了門,麒麟如何打招呼?況且部分是村外人,新年也不在家呢。」
麒麟盛況不再,除了城市的伸延,亦因七十年代村落在喜慶日子經常有打鬥,麒麟活動受港英政府打壓多年。黃柏仁指,1974年年初天后誕一次打鬥,令麒麟活動很難獲得警方批准。根據1974年4月2日的報章報道,當日在大棠路人獅爭路,外來的「文正氣堂火炮會」與元朗「西邊圍火炮會」有二百多人羣毆,部分動用鐵棍,位置在大旗嶺村附近,最後有警員向天轟兩槍,時任十八鄉鄉事會主席戴權調停才平息干戈。八十年代黃師傅為了讓更多人認識麒麟,曾趁九龍市區某新店開張之際,舞麒麟助興,怎料附近店主冷水照頭淋。「舞到一半,有老闆出來叫我走,他們說鈸打出來的音樂早叮(早死)、遲叮(遲死),不吉利。店舖開張,一般人始終較為喜歡舞獅。」從此黃師傅再沒有到市區舞麒麟,直至1997年後各村才慢慢恢復練習舞麒麟。
時代怎變 我照舞可也
沙頭角上禾坑村鄰近邊境,至今仍是一片清靜樂土,在荒屋旁的李春林武館,每逢周日結集十多位老中青外村人習武,年紀最小的徒弟只有九歲。年過七旬的麒麟教頭李春林師承黃毓光,從1962年開始習武,是江西竹林寺派第四代傳人。李師傅說,五十年代師傅黃毓光派弟子楊欽到村當駐場「拳撐(教頭)」,傳授功夫亦傳了舞麒麟的技巧與禮儀。六十年代楊欽師傅赴英倫,各村落出現歐洲移民潮,一時間二百戶驟降至六十餘戶,李春林1972年曾跟隨兩位哥哥到英國謀生,一年後回村做教頭直至現在,現有四十名徒弟,二十名來自深圳鹽田村,他說只要有一位徒弟想學,他還要傳承下去,「我由1963年開始在這裏舞麒麟,能夠傳下去,因為這裏五十年不變。時代怎變,我照舞可也。」
李春林憶述,粉嶺麒麟最鼎盛在五十年代,戰後沒有嚴分邊界,每逢新春粉嶺麒麟團不是往香港粉嶺墟走,而是向北往內地走,舞至深圳觀瀾、龍崗區域的客家村,「初一至十五,當年你去到一條村,村長會招呼你,有時幾團同一時間入村拜年,一起舞,多熱鬧。到六十年代仍有十多條客家村逐條村訪村開棚,當時沙頭角墟一日也有數棚。很多人至今仍有舞麒麟,不過不在這裏了,而是在英國。」時至今日,新年李師傅仍率團舞麒麟,去年年輕徒弟們志氣高昂地一口氣訪七條村,由早上舞至下午1時,是近年高峰。八十年代移居英國的村民阿賢是舞麒麟大師兄,去年才回村重拾麒麟,他說很多村民到英國依然舞麒麟,三十年前他將一件又一件村內的樂器也寄過去,新春時節其他地方客家人要幫忙,他義不容辭從小鎮Girmsby駕一天車載樂器到城市,「人在異鄉,舞麒麟的人反而多了,比粉嶺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