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吉道起點處位於凌霄閣旁,沿路旁有維多利亞式設計的行人欄杆,每隔100米佇立着相同設計的懷舊街燈。這古樸盎然的氣息是行走駐腳,沿路左面是蕨類和苔蘚滿佈的岩石;右面則樹木參天,樹身普遍約有十米高。從道路上的一石一樹可以知道,眼前景物跟近五、六十年前的盧吉道原貌相距不遠— 因為路上豐富的植物物種,如梭羅樹、白桂木、香港大沙葉、香港茶等,標誌着這裏未被發展侵擾的原始狀態。而事實上,除了這條柏油路和一些住宅地段,其他位置都屬郊野公園範圍。
本地物種大觀
跟隨植物學家吳世捷博士在路上進行自然觀察,更有一些有趣發現。「每到住宅地段一帶,就會看見不少園藝的逸生植物,它們是外來觀賞性品種,應是附近居民引入的。例如大花曼陀羅葉,花冠潔白,呈喇叭狀,單生於葉腋,全株具毒性,種子更具劇毒,可致命。在原產地南美洲,其花朵與葉一般會被提煉為精神藥物,配合巫術的使用,具迷幻功效。」吳博士說。
離開住宅地段,就會重現各類本地品種。例如短序潤楠,便經常出現,「這種樹耐陰不耐寒,每逢初夏,一簇簇綠黃色小花會聚生枝頂,初冬則結出青色圓形果實,成熟變藍色。顧名思義,短序潤楠的花梗比其他楠樹短,所以俗稱短花楠。」還有假蘋婆,橢披針葉形的梧桐科植物,果實成熟時紅色,會開裂出黑色種子,是雀鳥喜愛食物。而白桂木則是葉片卵狀長橢圓形的桑科植物,褐色果實如桔子般大,則是果子狸和猴子至愛;白楸屬於大戟科野桐屬,細小而整齊的白花綻放,葉片大多為卵形,基部兩個腺點分泌含糖的液體,脂肪含量很高,最合需要補充體力的飛鳥啄食。「這裏大部分植物也是本地物種。」吳博士說,它們也許看來不及觀賞性的外來品種奪目,卻是一個環境指標,因為生態平衡亦有賴動物的幫手,「動物協助植物傳播種子,而本地物種的果實才是本地動物雀鳥的主要食糧,所以十分重要。外來物種的適應能力不高,每個品種的數量不多。本土品種的多樣性叢林,其抵禦病蟲害的能力較高,也有利動物藏匿。」
印度橡樹拱門
山勢曲曲折折,彎度不一的彎拗一個接一個,景物亦不斷換移。接着,便到達西面雨少霧多的雨影區,這一段是架空路,以鋼筋水泥造成的支柱承托,也就是「棧道」。吳博士打趣道,他小時候也常行盧吉道,且聽過一個傳說:「棧道下有一石龜,石龜每年會向太平山爬升一吋,當石龜到達山頂時,香港便會陸沉。」關於這座山,這個海港,從地理角度亦有一個講法,遠在1億7千萬至1億5千萬年前,香港是個火山地帶,間歇爆發的火山熔岩形成地貌雛形,後來地殼運動使地形摺皺,6千萬年前出現風化、侵蝕和沉積作用,形成今天的山嶺和谷地。而15,000年前冰河時期結束,海平面上升形成維多利亞港。
在棧道遠眺西面的青山和昂船洲後,再往前走,差不多是樹木徑尾段,此處有一棵極具氣勢的橡樹王─印度橡樹。這榕屬植物曾獲國際獎項及素有「外形最奇特樹木」之稱。它龐大的樹身與茂密的氣根,在路上形成一座拱門,甚具氣勢。吳博士估計,這印度橡樹大概在早年引入,因山頂濕度較高,氣根能吸收空氣中的水分和養料,所以生長迅速,生命力強。
邊走邊看,便到達西高山郊遊地點,亦即盧吉道終點路段。按一般步速,通常在一小時內便能走畢全程,隨後可沿夏力道返回山頂纜車站;或經克頓道到龍虎山郊野公園。這天在路上聽着吳博士細訴植物的故事,卻不經意就走了兩三個多小時,「盧吉道的生態價值十分之高,每一次來都有新發現。」
死而復生的綠地
盧吉道現時植物物種豐富,原來也經歷過兩次植被恢復:
第一階段:1841年,當時的英國外相帕默斯頓勳爵(Lord Palmerston)坐船來港,把眼前所見稱為沒有半間屋的「光禿石山」(Barren rock)。為改善景觀,殖民政府在開埠之初開始在山頂和各地種樹。當時林務官Charles Ford獲邱園的Sir Joseph Hooker推薦來港,在山頂和各地郊區植林,主要是本土的馬尾松。並由本地工人背着竹籮上山採種,在苗圃育苗後再移種上山,能生長於寸草不生的山嶺。
第二階段:1941至1945年日佔時期,由於戰爭中斷了內地對港的柴薪供應,燃料嚴重缺乏下,郊野林木(香港仔的風水林倖免於難)遭砍伐一空,植林前功盡廢。泥土狀況亦急速劣化。《郊野叁十年》一書內提及當時光禿的山頭寸草不生,景況不堪入目。戰後,政府重訂植林目標,以防止水土流失以保障集水區食水供應,亦禁止燒山。吳世捷博士指,「現時盧吉道的植物大概在戰後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