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菜街有世界冠軍,也有廢青,形形色色的人流轉如梭。
「我們要保持初衷,就是廢!」來自台灣的羊羊眼睛閃爍着光,滿身編織麻布的山系裝束,旁邊是阿Will,笑得清脆如青春。他們Instagram(twochilledguyshktw)賬號寫着:「極度廢物重症的台女和港男」。
廢即自由 毋忘初衷
山東街口附近聚集了幾檔手作地攤,土耳其人,滿頭雷鬼辮(dreadlock)的日本人,還有意大利人,恍如迷你聯合國。一眼就能見到羊羊的攤位,她親手編織的飾物排列寡淡的布上,色彩斑斕,淺紅、黑白、海藍、淡紫……旁邊擺着阿Will的香港攝影作品。
廢,因為「到完蛋才工作」,因為「一旦踏進自由之後,你就再也回不去。」
兩年前,羊羊從台灣藝術大學聲樂系畢業,考到教師證,卻背起背包,展開旅居生活,輾轉到台東、花蓮、宜蘭住一個月,墾丁住了一年,認識了日本人,還去了他福山的家,在日本鄉村,過了一個月的原始生活:為洗澡乘五分鐘車去浸溫泉、挖野生香菇、採野菜、燒柴……不可想像的出走,是為了兩個字:「好玩」。可是,體驗當地生活之餘,她一直也沒有忘記現實的問題。
「可以的話,誰想工作啊!總得吃飯。」於是她與朋友從YouTube影片學習編繩技藝──花邊結(Macramé),用作謀生工具,在墾丁大街擺攤。傳統上這種來自十三世紀的阿拉伯織法,傳到南美是以粗繩編,她用幼細的線,頗考眼力。賣二百五十元一條手繩,每條要編四到五小時,複雜的串珠和立體設計,更耗費心神。羊羊經常鎮日編織,也花心思設計,如八大行星系列。她指着那個灰色,說那像是銀河的顏色。
旺角地攤專賣東西給怪人
去年暑假,羊羊在泰國清邁住民宿時認識了香港的Will,迅速墮入愛河。阿Will在恒管唸BBA,尚未畢業,因為愛情,羊羊來到香港,住他家,等他畢業。
「願意踎低看地攤的不多,會來我們檔口的,通常都『奇怪一點』,思想比較開放。」阿Will說。
二人的Instagram本來只叫「廢物二」,變成「廢物聚集地」,因相聚有時,每晚閒聊的阿姨、旁邊賣金屬飾物的意大利大叔,去南美學過編織的旅港日本人、速寫的街頭畫家……「聊天的人比購物的客人還多!」二人吃吃笑,比起hard sell賺錢,交朋友好像更重要。
羊羊慶幸在旺角常常遇上尊重藝術的客人。訪問時,她在編一條訂造的手鏈,黑繩配黃銅皇冠珠子,低調華麗,跟穿長版大衣的時髦大叔一樣。有客人挑了合適的,羊羊總會在社交媒體發一篇文章留下心情。
「他很怕我跟別人吵架」
黑色手提箱貼滿標語:太陽花學運、香港獨立、台灣獨立……有人因此遞上名片;羊羊也見識到新年時,販售「港獨香水」的攤子,遭到一些人指罵。「台灣人太自由,我覺得香港相對來說很壓抑,很多事不敢在公共場合講,很多人被打壓。」她說:「他很怕我跟別人吵架。」
過怎樣的生活方式,就要背怎樣的十字架。本來就存不了許多錢,一場突如其來的家事,要買一張回台灣的機票,全部積蓄就沒有了。「你喜歡的話,就會願意支持,因為這樣的生活並不容易。」羊羊認真地說。
阿Will畢業,他們相約一起出發旅行。「第一站,新疆!」二人興奮地掰手指數想要去的地方,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可是,誰說年輕就沒有哀愁,問及家庭,阿Will忽然墮入沉默。
什麼時候會停下來?「能多久就多久。」阿Will又揚起聲音,洋溢青春的瀟灑。「等老了吧,四五十歲才算。」羊羊又清脆地笑了起來,她喜歡現在的生活,偶爾飛回台灣,「沒辦法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