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角道的「香港墟市節」、深水埗周日的熟食墟,一期一會的太平清醮,總有擺賣吹波糖、人稱「糖姨」的鍾彩雲忙碌的身影。
「吹波波,笑呵呵──,嚟玩吓啦!」大埔林村十年一度太平清醮,記者找到糖姨在村口牌匾下擺檔。做了十八年吹波糖的糖姨,首次被安排到離戲棚一段距離的村口,第二次在林村擺檔,租金翻了幾番,一個小的吹波糖公仔依然賣5元。談到盈利,堅持笑能醫百病的糖姨呲牙微笑說:「賺?有時蝕本呢。今次一定要擺,年事已高,是人生最後一次。」
吹糖手藝 始於三百年前
色彩斑斕的吹糖源於三百年前,是戲棚門外的玩意。小朋友看戲後到門外挑選心愛的公仔,從前大多是十二生肖的公仔塑像,有師傅會造孫悟空等民間熱門人物。吹糖師傅將染色的糖稀加熱至鬆軟,數分鐘內師傅即場燙着手造出腦海中的公仔。時至今日,每逢太平清醮,天后誕或盂蘭勝會搭大戲棚做大戲,糖姨都落力參與,讓人一睹吹糖公仔的傳統。
人客好奇駐足,糖姨會先拉出一條細糖管,讓客人吹大糖稀。如果吹大的球形過不了小圓框,便獲贈大獎公仔糖。每次墟市,糖姨的檔口不但吸引小孩們,中年父母亦投入吹糖。不少人挑戰失敗,中途「爆波」,糖姨一樣有獎品贈送,做到人人有獎,帶着歡笑離場。
糖姨十八年前對吹糖手藝感興趣,於是拜師學藝,當時只餘五位師傅,糖姨估計現時只餘三位,當中包括他的師傅鍾老師。「學了兩年,手燙得脫皮。」糖姨憶述當年學藝辛酸,曾打算放棄,不料師父一臉焦急,猛鼓勵她說:「你學啦,不學便失傳了!」最後還贈她一整套糖箱工具。糖姨努力學成,不負師父所託,以吹糖傳人的身份,受康文署邀請參加表演。幾年前,市民經常能在旺角行人專用區看到糖姨的風采。
大受打擊 絕迹行人專用區
不過,數年前開始,糖姨慢慢絕迹公共空間。一切得由三年前旺角行人專用區實行縮減日數開始說起。2014年年初,旺角行人專用區只限周末開放,食環署厲行執法。2014年8月16日,食環署控告糖姨阻街及無牌販賣,充公所有吹糖工具箱,糖姨現場不肯在檢控紙上簽署,在地區法院上了四堂,糖姨在法庭堅持了一遍又一遍:「法官大人,我不認罪」。「不認罪」字字鏗鏘,法官判罪成,罰款$1800,沒收工具箱。糖姨欲哭無淚,茶飯不思,不敢向外訴苦,有冤無路訴。
「我是表演,人家打賞,我是無罪的,只是法官判了我有罪。」三年前的鬱結,糖姨舊事重提,嘴角微顫,她說從此成了「有罪之人」。及後她跟師父坦白從寬,說師父留下的「寶貝」被收了,師徒倆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幸好糖姨丈夫後來靠記憶,鑄造了另一個獨一無二的吹糖公仔鐵箱。經過一段波折,吹波糖由當初三種顏色,擴充至今天有五種味道,「吹波波,笑呵呵──」的精神得以繼續流傳至今。糖姨度過低潮,重出江湖,與時並進,學習造新的卡通人物,今日的糖姨經常自豪地向小朋友說:「什麼史迪仔、比卡超、三眼仔我都識整。歷史以來,只有我一個吹糖師傅是女人,哈哈……」
高永文可有記起我
糖姨言及旺角仍然懼怕,她說三年沒有踏足行人專用區,只期望墟市政策的來臨。「指定一個固定的地方,我們根本生存不了。」糖姨說,地區的市民貪新鮮玩,玩厭了便不再試,她的心願是「十八區也有墟市」。既然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她希望政府發出民間手藝證,准許他們在有限度的空間擺檔,將手藝傳承下去。
面臨後繼無人,糖姨透露,十年間拜師學藝者眾,可是手藝朝不保夕,連她兒子也不想學,令她經常向客人大呻「激死」。「教嚟做咩,都搵唔到食,十八區都去到,我就會教啦。」不論是糖姨檔口、WhatsApp個人人像圖,糖姨貼上她與前衞生局局長高永文的合照,全因她對墟市心存期盼。
11月立法會墟市事宜小組,團體建議要有一套清晰的申辦墟市流程,政府書面回覆,似是隔空回應像糖姨這類民間藝術的訴求。「我們應讓傳統或創意文化活動及/或手工藝有發展空間。不過,推廣文化和傳統不應成為無視市場力量的藉口。小販仍有重要責任找出可持續發展相關小販業務的經營模式和市場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