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勞工運動 藝術家程展緯:人與人之間靠真實面孔建立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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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這一年不再被偷走

一個人的勞工運動 藝術家程展緯:人與人之間靠真實面孔建立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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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二〇二〇年,你會如何形容這一年?
A:當二〇一九年像還未過去,二〇二一年就突然來臨了,亦覺得,二〇二〇年,是遺憾俯首即是的一年。

Q:二〇二一年,你希望怎樣過?
A:家人、朋友齊齊整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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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緯是藝術家,也是勞工運動倡議者,不過,在大埔區內的清潔工友眼中,他的身份很「獨特」——其實,他什麼也不是。

人人都會叫他做「阿緯」、「大佬」或「程生」,卻無人探究他是否區議員、管理人,還是社工,「如果他們知道我是藝術家,更加會一頭霧水。」有時,他會坐在垃圾站內大半天,只為了統計垃圾量、來自哪大廈和處理方法;他又會在街市旁邊的發泡膠箱堆中,張貼告示,拜託街坊支持和體諒前回收者的工作⋯⋯「有次工友在某處見到一張告示,就聯想到我,『梗係你貼啦!』」

你或會奇怪,為何一個沒有身份的人,竟能暢通無阻地在大埔區內垃圾站內來回穿梭,亦無人質疑他是何方神聖、來者有何目的;是不是外判公司派員前來,要監視他們有沒有偷懶失職⋯⋯這班前線清潔工友,看見「阿緯」走過來,自然地跟他有傾有講,告訴他工作上有什麼辛苦的地方、有沒有麻煩或困難。

「我們不一定要以身份去界定一個人。」程展緯說,有一個果欄司機,經常在半夜睡不着便跑到家樓下幫阿伯執紙皮、疊膠箱,他不是兼職,亦不是義工,卻順理成章地成為阿伯的私人助手,然後多一個人多雙手,一下子,二人便夾手夾腳完成了回收工作。

「社區內的市井基層,不是用制度預設的程序去解決問題,而是靠人;人與人之間,就是靠真實面孔建立默契。」

走進社區 實驗勞工運動的可能性

程展緯相信,一個人,或許更能獨立和彈性地去為社區做一點事情。上一年,他眾籌了兩年的半職薪酬和研究資金,嘗試以個體身份,繼續實驗勞工運動的可能性。他首先到垃圾站進行研究,認識了大埔內每一個垃圾站清潔工友。

這些平日只是身穿藍色工衣、面目模糊的人物,一年間,在他的眼中變成一個個有面孔的人,「大埔社區不算很大,作為一個個體,剛好可以認識站內每一個人。」有一次,他從工友口中得知翠屏街市的發泡膠箱回收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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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親身到街市體驗當清潔工,又在菜檔幫忙,發現這個街市每日扔近千個膠箱,膠箱在大自然一萬年都不會分解,他看到回收者的貢獻相當大。有時候,清潔工為免有人投訴,會暫時把箱放在另一處「安全地方」,過後才放回原位。有貨車司機會義務幫他把紙皮鎅好,把箱整理好,從這種人和人之間的默契,能看到一個社區的溫度。」

可是,這個民間自發處理廢物的系統,被視為要趕盡殺絕的阻街活動。於是他又跑到區議會內,提倡劃一個固定位置予回收者擺放膠箱紙皮,並容許商戶在店外放置垃圾桶;至於貨物阻街的問題,他認為各區區議會應連結起來,尋找新方法對付連鎖菜檔。

早在十三年前,程展緯已靠個人力量推動勞工運動。當時他發起了「請給保安員椅子運動」,當時他透過香港藝術館的公眾意見簿,鼓勵市民參與爭取行動,最後成功要求館方為長期站立的保安員提供椅子,讓保安員不用站上一整天。

為了解更多,他也是身體力行,親身去做保安員。「外人看保安工作,只知道慘。當我親身去做,想法更深刻。保安員的一張椅子,更像一件雕塑,除了實際功能,還代表爭取了一點自主空間,保安員可以選擇何時需要休息,是底線的堅持,關乎勞動尊嚴。」

而這場椅子運動,陸續令香港博物館的保安員、各大超市和便利店的收銀員,都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座椅,還令勞工處制訂了《站立工作和服務櫃檯設計指引》。

每個人有自己的工作價值

「以往在爭取勞動尊嚴、減少工作量或改善勞工環境,但其實對一些勞動階層來說,他們也有自己的工作價值 。」他舉例,曾經建議一位清潔工友拐一條較短的路段去丟掉卡板,「少一點功夫」,但對方卻選擇行另一段較長的路段將之搬走,因為那裏可以回收,「不想浪費」。這是因為清潔工友有自己的經驗,她每日接觸大量棄掉的卡板有多浪費,她不只是應付清潔街道那麼簡單,會自發多做一點,這是她的工作價值。

事實上,即使是被視為面目可憎的食環署員工,只要有機會溝通,亦會發現每個人有着面孔,也有自己的工作價值。

「勞動階層也有自己的工作價值。」程展緯說。
「勞動階層也有自己的工作價值。」程展緯說。

如年前,他發現清潔工王英菊婆婆把垃圾桶頂部的煙灰缸加上錫紙兜,以清理煙頭,可減輕清潔工勞損,又減低垃圾桶的破損,於是他透過申訴專員投訴垃圾桶設計,就在彼此溝通的過程中,他遇上積極跟進建議的食環署前線員工,主動商討在大埔試行做法,結果,一區的試驗成功,伸延至目前全港的垃圾桶頂部亦可在煙灰缸加上錫紙兜。「以往他們多數只被動處理投訴,沒有改變的動力,這把本來對立的關係轉變成民間、政府共同改善社會的力量。」

程展緯說,以往他在勞工運動的推動上,多是幫前線工友爭取權益,上一年開始,運動變成對等式的參與。公民社會可以關心物件能否回收,共同改變一個垃圾桶的設計。在現時制度未能改變,或許靠人與人之間建立的真實關係,在社區建立有面孔的人。「事情可能會實在一點,因為信任和默契,能夠抵抗懷疑與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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