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只得改變他不可打倒他!
「查先生是很愛國的。1989年六四時他看到天安門事件在電視上淚流,這是很多人看到的,我問他:查先生,你為什麼還要幫中共?他說:除了共產黨沒有人可以搞掂中國,他希望自己可以令他們(共產黨)有所改變,不要走歪路。他說,我們做文人手中只有筆沒有槍,只得改變他不可打倒他!」透過王先生引述查氏這段話,我們可以解讀為韋小寶的滑頭,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文人忠君愛國的單思病。
細數金庸憾事
因為累世書香幼受庭訓,查氏被模塑成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文人自居,一切以宗族國家利益為先,然而凡事從大局着眼,小事反而處處優柔寡斷,思慮過多,往往造成遺憾。深知查氏的王先生說:「文人多情,查先生尤其重情。」其一是查氏初來港時,身上盤川不多,幸得坐在飛機旁一先生借了一百元,之後當查氏夠錢可以還之時,故人已搬走,對此查氏一直耿耿於懷;其二是當年與第二任太太朱玫的離婚。
「當年他們性格不合,查太脾氣剛烈,而查先生已經認識了現任查太─都係我衰!同三蘇(即高雄)等一班作家去麗池,當時麗池就像現在的蘭桂坊,好靚,又有泳池,我們都愛到那裏的『蜜月吧』寫稿談天─我們帶查先生去得多,他喜歡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就是現任查太,當年十六歲非常純情,靠在『蜜月吧』做侍應與母親相依為命,我必須要澄清,其實那時查先生和第二任查太的婚姻已經有問題。有一晚查先生跟我夾口供說跟我開會,其實是在去了現任查太位於天后的家裏寫稿,完稿後他叫一個「後生」(即見習生)到上址取稿,誰知「後生」經查太一問就穿了煲,我就做了罪人─那時我正在《華人夜報》做總編,查太是社長,她因而怪罪於我,在工作上諸多留難,查先生夾在中間,手背是肉手掌也是肉,優柔寡斷不知如何處理。剛好那時《新報》叫我過去搞《新夜報》便乘機換換環境,而查先生最終也離了婚。到了八十年代,當我從佛羅里達回流香港,一次在銅鑼灣京華戲院、Sogo對面見到一班小販中有前查太朱玫在當中賣手袋,後來聽說她精神出現問題我便告訴查先生(但朱玫一直拒絕查先生幫助),後來她在98年過世,查先生心情一直未能放下。」
于品海與《中國日報》
其三則數九十年代,當年查先生有意潛心佛法,欲將《明報》出售,中間雖然有新加坡《海峽時報》和日本德間書店感興趣,但「查先生不想賣給外人,直至讓他認識了于品海─查先生跟我說于品海有意買《明報》,我見反正在香港便跟他出來見見面談一談,當時見到此人有衝勁,但不熟行,便不加意見。後來《明報》卒之賣了給于品海,但不幸于品海信錯人,用了鄭君略。不久,我返回加拿大,卻收到查先生電話(當時他仍任《明報》名譽社長),他說當時《明報》正計劃出版《中國日報》,正在試版階段,想速遞給我看看。我看後覺得水準不好,印得很差,於是查先生便跟鄭說反對出版。誰知鄭跟查先生說:『查先生,我們請(得)你做名譽社長,也可以隨時請你走!』這番說話讓查先生生氣到打電話給我訴冤屈。後來《中國日報》(果然)只試版了一個月左右 (便)消失,查先生為此很失落,中間又發現有心臟病,便索性跑去英國劍橋讀書─那次《中國日報》給他的打擊很大,因為想藉此東山再起,但身體又不許可,鄭君略的『逼宮』也着實傷透了他的心。於是我跟查先生說,《中國日報》一敗塗地,但你若要我回來幫你,我一定仆崩鼻來助你!然而查先生說:『王世瑜,我已一把年紀,放下吧!』」一代報人就此絕迹報壇,完成了歷史使命。
① 沈寶新,浙江湖州人,金庸同鄉。1959年與查氏合資出刊《明報》。
② 《野馬雜誌》原是查良鏞與沈寶新最早構思的刊物,本意是一本八開的十日刊雜誌。但《野》不屬《明》系集團刊物。1962年創立,69年停刊。
③ 1958至1962年,中國推行大躍進引致大饑荒,令國內人民死傷枕藉。1962年,成千上萬難民逃難來港,很多人因天氣酷熱加上體力不支,死在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