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廿八年,關於年輕人如何記取歷史,引起了一場小爭論。
晚會上,再沒有學聯的學生代表,但仍然有年輕人告訴前來的人,我們記得。其中一個在台上的,是工學同行成員之一蕭翠萍。
蕭翠萍出生在主權移交的一年。
轉眼二十年,她也二十歲,這些年間,社會早已不是她出生時的模樣。
當左翼語言逐漸失勢、本土成為了她那一代人的主流論述時,蕭翠萍像是反其道而行,先是參與了嶺南勞工關注組,再加入了學生與工人連結的「工學同行」。她說,在勞工議題裡面,令她更深刻地感受到,香港是一個如何畸型的社會。當貧富懸殊愈來愈嚴重,出現問題的是社會制度,但人卻常常自責地以為這是個人不夠努力的問題,於是無法適應社會,或者拼命地適應,蕭翠萍覺得,這是對於自我的壓縮,也是一種畸型的狀態。
對於本土,她看見消逝的歷史,也看見歷史的空白,伴隨着各種類型的拆遷。她說,對於陌生的空間沒有記憶,也有深深的疑惑。「為什麼很多東西都在消失後才被人不斷提起,希望自己將來可以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狀況,在被消滅之前就能夠去保護它。」
當年輕一輩都在盤算移民的可能性時,蕭翠萍不想離開這個城市,她仍然在探索改變的可能性,雖然「我愛香港」對她來說太肉麻,但透過行動去嘗試守護及改變,是她體現對於這個城市情感的方式。
魯迅於百年前寫下,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然而在年輕女孩的心中,希望本來就是一種意志,令人嘗試作出改變的意志。
給香港的情書-修破屋子︰
親愛的香港:
你好嗎?身邊很多人都說你不好,有人說你已經無可救藥,未到2047已經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地方,昔日我們相信的公義、平等、自由、法治都步向消亡,這種狀態就好像身處於一棟牆身剝落、屋頂穿洞、搖搖欲墜的樓房中。
身處危樓,常人也會想搬家,香港也一樣,今天不少人都想移民,就像二十年前,那時我還在母胎之中。回歸是什麼一回事?我只記得回歸之後,每年七月一日可以放假,回歸後學習中國國歌、望著中國國旗升起要帶著愛國的心,只記得回歸十週年可以全年免費去迪士尼。小時候的我以為這就是回歸的全部,誰知道在我沒出生以前,對回歸的恐懼才是日常。
我應該離開嗎?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我或許會想念雞蛋仔、格仔餅,我會想念廣東話、繁體字,我會想念一個個在街上聲嘶力歇地為民主自由吶喊的面孔,但我大概最想念的,是仍然堅持為香港未來而著急、奮鬥的自己。
離開,還是不離開?或者應該這樣問,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會希望在香港出生、成長嗎?很多人說香港不好,確實很不好,記得初中時認識到反領匯、反高鐵、保衛天星皇后、利東街的重建項目,那時我問為何香港人的烈怒不被聽見,為何一個又一個香港獨有的風景都逃不過消失的命運,為何我們的生活變得一式一樣,為何我們只能不斷遺忘不斷適應?我對香港的愛不是基於香港有多好,相反正正是香港有多不好,我才更加意識到要用力去保護和捍衛一些屬於我們的事物。
望望穿洞的屋頂、剝落的牆,心裏覺得很無助,但再不修補,破口只會愈來愈大。這個家是屬於我們的,我們不動手,還有誰會來改變呢?我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多少事,我不知道自己能夠支撐到何時,但就讓我還有力量還有希望之時,繼續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