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之鋒,你落地區?唔係嘛?」
去年的立法會選舉後,羅冠聰勝選,籌組議員助理的時候,黃之鋒自告奮勇,說要去做社區工作,卻受到別人的質疑︰「我說會瞓身擺時間落去,但無人信,因為覺得你沒有往績。」黃之鋒過去組織的都是大型社會運動,談的是政治論述,社區看起來不是他所關注的領域。地區工作,總是給人一種深耕細作的感覺,但黃之鋒是不斷出現在鎂光燈下的人,看似格格不入,能夠調和嗎?
在地區辦事處工作了一年,羅冠聰被DQ了立法會議員資格後,黃之鋒寫了一篇《我很想保住羅冠聰的南區辦事處,可以嗎……?》。一篇老練的政治文宣,總結過去一年的經驗。
羅冠聰口中的『著名社區幹事』,從離地之處回到地面,民生的種種議題,從零開始,也開拓了從未有過的社區經驗。民生無小事,政治議題與深耕細作,在實踐過程之中,其實並沒有那麼對立。
不希望還是三年前的
那個黃之鋒
眼前的黃之鋒,語速仍然很快,予人有種孜孜不倦的感覺。
談起當初進入社區工作的原委時,他說是為了要讓自己有所突破。「我成日覺得一個參與社會運動或從政的人,如果別人一想起你,仍然跟三年前沒有分別的話,即係證明無乜進步和成長,至少從我的角度是這樣覺得。」
黃之鋒說,不想別人對他的觀感仍然停留在雨傘運動的時候,也想讓自己有所突破,於是決定走進社區裡面。
「過去在選舉的時候,講得最多的一定是大政治議題,講白啲,民生問題不是很關我們事,不是我們不關心,而是未有一個身位介入。」直到羅冠聰勝選,便有了機緣,思考香港眾志在地區可以做到的角色。於是,羅冠聰的南區辦事處,也是香港眾志的地區辦事處,在香港仔設立了。
選址香港仔,黃之鋒說是基於策略性的考慮,南區是羅冠聰的票倉之一,在這區生活了十多年,他說香港仔是南區最旺的地方,「可以說是南區的銅鐵灣吧」,租平相對較便宜,在考量之下,地區辦事處終在現址設立。
萬事俱備,社區工作應該怎樣做,卻沒有太多的頭緒。「當初傾出來的社區想像,與之後實際落手做是兩回事。」開始的時候,他們希望能夠跟傳統的泛民主派有所區隔,然而到了後來,卻發現其實是傾向用怎樣的角度去理解社區工作。
落地跟基層 Connect
黃之鋒的Facebook有30萬like,經常接受外媒訪問。他說回歸廿周年前夕,一天接受8個外媒訪問。離開網絡與國際目光,回到基層社區,他說面對的人與事,一切十分實際。「當你談了很多社區想象,但坐在地區辦事處時,發現無人入來,係條街又無人理你,仲講咩社區想象?」
有別於大型社會運動的動員模式,帶着國際知名度到社區與小市民溝通,好像作用不大。「如果你講完嘅嘢落實唔到,那講到幾天花龍鳳都無意思。開頭無人搵你,係你要主動去搵街坊。無事發生,你就要去搵有咩事發生。」
於是,田灣公屋商場被改建為國際學校一事,是南區辦事處其中一個試驗點,成了一場社區運動的契機,最終使政府承認這項改建工程違反地契,令計劃擱置。黃之鋒笑言︰「以前連地政署和規劃署都唔識分,亦都唔知咩係城規條例。」
從一無所知開始,然而多虧羅辦同層與朱凱廸和姚松炎為鄰。「我不斷去煩朱凱廸,落立法會的canteen。我拿地政的文件和地契出來傾,啲文件全部都係佢哋教我地睇;而姚教授就教我地點樣去同公務員系統的人打交道。」
除了進步民主派外,做地區工作,也不得不跟傳統泛民合作,包括南區區議會的議員包括了民主黨的區諾軒和羅健熙。「羅健熙在特首選舉時,走來跟我說:『對曾俊華要疑中留情啊』」,黃之鋒不忘調侃前輩。黃說,二人保守,在地區依然合拍,議題要靠他們在區議會內提動議。
經歷了一年的摸索,社區是什麼,他開始多了一點感悟︰「希望別人會覺得,我們是可以跟人的生活連結得到。」
後民生議題難成壓力
失去立法會議員的議席,黃之鋒坦言,最大問題其實是資源。南區辦事處的租金如何支付下去以維持運作,也是很實際要去面對的問題。
「可能因為我不在立法會返工,所以議會平台的失去,對我來說,體會未必是最深。」這種體會不深,是因為他覺得即使沒有了議席,香港眾志本來就有一堆議會外的工作正在進行中,不會因為DQ而擱置,例如國際連結、前途研究計劃這些議題。
但是,「貼地」的民生工作,卻因為DQ一事而受到影響︰「如果無咗立法會議員的身位,例如田灣國際學校事件,我點樣去約房屋署的人去傾呢?這些是真的需要去跟官方接觸。」他笑言,過去做社會運動的心態就是要「砌低政府」,官員來電即斷線,但做了社區工作後,跟高級公務員的接觸愈漸頻繁。「我都幾唔習慣,或者我都學緊點樣同呢啲高級公務員打交道。」
那麼,南區辨事處在羅冠聰失去議員資格後,還會繼續運作下去嗎?黃之鋒說,未來南區辦事處仍會運作,而過去一年所進行的地區工作,與街坊有過的連結,是辦事處得以保留下來的一個原因︰「我們有個田灣街坊的whatsapp group,裡面的街坊說要一人捐一蚊,後來就是因為他們的募捐,才能支付這個辦事處的租金和水電費。」這是在地區工作裡種下的連結。
我與羅冠聰的關係
黃之鋒自知不是那種在立法會議員背後默默耕耘的議員助理,在香港眾志裡,羅冠聰是主席,他是秘書長。該如何看待兩人之間的關係?
沉思數秒,他反問記者︰「你覺得真係可以形容到?我覺得好難概括。」
黃之鋒最後概括二人處於比較對等的位置。「簡單點來說,便是兩個人都lead緊同一個組織,阿聰主要搞議會的工作,而我負責黨的工作為主。」
私下呢?記者再被反問︰「你覺得我哋真係會有私底下的互動?好難㗎喎,處理公事可能已經佔了全日的三分二時間,參與政治工作最根本的矛盾就是不會有私人時間。」然而他說,能否共同合作是基於雙方的信任,沒有誰為誰助攻,他覺得跟羅冠聰有這樣的默契︰「啲嘢就自然可以workout到,雖然這個講法好似有啲行」。
總結過去一年的議會工作,黃之鋒覺得,羅冠聰及香港眾志證明到青年議政的模式是可行的,「即使沒有朱凱廸和姚松炎那麼突出,雖然比上不足,但比下一定有餘。」雖然在黃之鋒的眼中,羅冠聰不是進步民主派裡最sharp的那位,但沉穩的特質,也使他在議會中有所作為,「無乜人我肯會為佢瞓身助選,阿聰係其中一個。」
對於來未的去向,他說︰「點都係積極考慮的,但如果失去了議席後,別人只會問香港眾志之後的打算,那其實是證明了政黨太過依賴議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