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年起始,同運沉寂時,有人嘗試以激烈行動,努力激起社會關注,卻乏人關注。直至2005年,一次反對性傾向歧視立法的萬人聯署,如丟向湖心的石顆,泛起陣陣漣漪,終於激起同志站出來。數年間,各種平權議題接踵而來,催生多元抗爭方式,風起雲湧。
匯聚各方力量,走向陽光的勇氣,竟需累積數十年。
提到「激進」二字,不少圈中人都會想起,03年Tommy仔被綁上中區警署一幕,或者是「衝教堂」事件。
披上激進之名,原不是煒煒本意,只是勢必為之。
「社會上的討論很少,同志社羣比現在更隱蔽,好難令同志行出來講自己訴求,那時我們希望做到最大的,可以發聲的方法,就唯有是這一個,希望傳媒報道。」蓄短髮的煒煒,講話急促,一如其人風風火火。
2001年5月7日,因不滿紅十字會捐血登記表格,詢問是否男同性戀及性工作者,十多位同志到德福廣場的紅十字會活動示威。保安兇狠,又推又撞,媒體卻報道不多。
看見與被看見是過程,幾年來傳媒慢慢看見同志需求,迴響恍如滾雪球,愈積愈大。
三個月後,她連同彩虹行動的五名成員,一身SM裝扮,到中區警署抗議,更將Tommy仔綁上大門鐵閘,高呼「我要性高潮,不要警方騷擾」。事緣中環一間性商店開派對,介紹BDSM用具,警察放蛇,逮捕老闆。煒煒憤於警察處理不當,明明沒有性行為,卻以「色情表演」的冷門法例,控告二人刑事罪行。
雖被控「阻差辦公」,但成功惹起社會對BDSM的討論,她笑稱行動是「警察頭上釘蝨乸」。
三個字:不公平
03年《公教報》頭版刊文章反對同性婚姻,煒煒便提出到具象徵意義的天主教總堂抗議。「沒有衝教堂,行入去的。」她本身有天主教背景,說特地挑兩場彌撒中的休息時間,走上祭壇叫口號。打算十分鐘便離開,不料被攔截,有人被推倒在地,發生衝突,被抬起,丟出教堂。結果媒體大肆報道。
出身新聞系,她深明,想令議題具體,同志露面不可或缺,否則傳媒難以報道。然社會壓抑,人只有數個,必須激烈,這種模式,煒煒形容為「刀仔鋸大樹」。是妥協,她甚至刻意令自己出櫃,選擇接受她同志身份的小型公司工作。
因為同志權利就是個人權利。
沙士前經濟向好,「當時同志社羣比現在感覺更中產,有錢有品味,做化妝師、髮型師、模特兒,當年想申請公屋的同志訴求更被Stigmatized。」同為社會納稅人,同志伴侶無法通過結婚申請公屋,單身同志更不可能,福利被異性戀壟斷。煒煒便想到合作結婚,男同志和女同志兩雙人,不就可以申請嗎?
02年3月25日,香港彩虹的「女男同志合作結婚支援服務」開幕禮,亦是她與Tommy仔公開結婚那一天。後來做了許多個媒體訪問,成功傳達「同志不能入住公屋是不公平」的信息。
可是「不公平」三字,要到2005年,才終於在同志社羣燎起熊熊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遊行 化恐懼為關愛
轉捩點終於出現。2005年4月29日,由於政府有意再推行「性傾向歧視」立法,進行民意調查,維護家庭聯盟聯署反對,收集了9800個個人和374個團體簽名,登在《明報》,共四版廣告。「那一萬個一名,同志是真的會去看的,看有沒有自己的親戚朋友在,」說傻氣也好,逐個名看也大有人在,「因着這一堆人名聽上去如此真實,同志才終於覺得,身邊有人如此憎恨他們,要出來做點事。」
一班同運搞手召開緊急會議,敲定5月16日首次舉辦國際不再恐同日(IDAHO),以「化恐懼為關愛」作口號,共有350人參加。
最怕,是沒人來。「路線很不得了,」當時她已是女同盟會幹事,煒煒笑言,特意選擇同志酒吧最多的銅鑼灣,由東角道到維多利亞公園噴水池,往返一次,短得戰戰兢兢。不止,還準備了一百個面具。直到最後,有人拋開面具,相擁痛哭。
2006年冒大雨遊行,2007年同志開始玩,唱歌跳舞,自得其樂,煒煒發現,社羣已經準備好迎接同志遊行。於是在08年,幾個同志組織以「驕傲愛上街」為號,從同志酒吧籌來兩萬元預算,只夠基本設備,引來一千個人參與,後來漸漸增加,至去年的8900人。更有警察於遊行途中向她出櫃。
「如果2001年能有8900個同志出來遊行,我想2002年的時候我不需要做那抽行動。」她憶起歷史上香港首次同志遊行,2004年在蘭桂坊夜間進行,只有一百個人不到,連提議題都無法,似乎仍覺不可思議,已在期待今年11月7日的遊行。
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去堅持,而是堅持了才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