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學紅磚校園,原本只約了一人,卻來了三個人。
Toby是內務副主席;外務副主席Louis,身兼嶺南學生會職務;Geoffrey是政策倡議秘書,去年才卸任港大Queer Straight Alliance(QSA)一職,是今年牛津大學的羅德獎學金(Rhodes Scholarships)得獎人。個個稜角分明,率性而詞鋒銳利。
有見同運多年來缺乏年輕人,「大專同志行動」14年三月成立,是跨院校同志平權團體。「不要以為讀Engine一定是直,讀時裝是攣,」Toby話音未落,Geoffrey補上,「Out,應變成攣同直的term,任何支持同志的聲音都不應躲在新媒體的面罩後,應該走出來。」
校園不是烏托邦。海報被毀壞;同志相展被破壞;OCAMP內組爸媽下載同志交友App,逼組仔女出櫃;辦同志社交活動,收到電話:“You will burn in hell.” Geoffrey語帶不滿,「學校空間很大,可以做好多事,但別人覺得學校是需要保護的地方,大學也是。」Toby接話,「我們都不是孩子,為什麼要保護我們?」
跨院校性質,是雙面刃。「學生的同志,我們就是代理人。」動員能力強,召集300人去同志遊行。所有與大專院校相關的合作機會都落在頭上,例如獲「破折號」邀請當新節目主持,AIESEC辦工作坊、分享會、傳媒訪問等等。容易連結外界運動,交流最新情況。
進行平權倡議,需要對各院校架構詳細了解,人手不足,難以進一步。早於去年,他們制訂「同志友善校園約章」,以反歧視為目的,推動性別友善廁所、宿舍等,仍停留聯署階段。需要拉攏學生會支持,今屆幸而有Louis響應。
社會忽略完整的性別教育
每年舉辦大專同志平權訓練計劃,他們從中尋找思想接軌的接棒人,去年有四十人參與,為社交而來的不在少數。
Toby冬天會穿裙子,曾被指摘污名化同志。他反說,「覺得乸沒問題,其實歧視會少好多。」同志圈中延續性別定形,崇拜陽剛正面男女同志,嫌棄陰柔男同志弱化男權,許多人被邊緣化。
「問人支持同志嗎?是,我支持『你們』,不要影響我。」Geoffrey說,問題在於,沒有反省自己思考。
進一步批判,從小到大,沒有任何性別教育,整個社會不重視性別,性便成為攻擊利器。「攻擊李偲嫣做雞,與葉寶琳做雞沒分別!」Toby憤而道。「攻擊不同立場的人,都是講性,其實製造整個社會氣氛,性是可以用來攻擊,作為性小眾,在這個討論內,便持續被邊緣化。」Geoffrey一針見血。
社運圈內,性別被當作風花雪月的事。雨傘運動,多次被勸說放棄同志遊行,民主行先。「不同羣體也有同志。」Geoffrey說。「以同志角度,思考社會問題,例如全民退保,老人同志無伴侶福利,可能是他唯一的收入。」Louis補充。
因此,大專同志面書專頁,經常就各種議題,從同志角度快速回應,積極行動。又參加菲傭遊行,讉責葉劉淑儀的相關言論,幾乎是本土唯一組織。
包容讓世界更廣闊
「有各種恩恩怨怨,其實大家去了那個位,就守住各自做,好少連結。反而我們是新人,和任何組織合作都歡迎。」Geoffrey指,同志組織較”ideological”,就政策有分歧時,經常吵架,不應讓理念分歧阻礙行動。
「我們拓闊新的市場,他們以前沒有大專基地,所以我們與他們的原有市場沒有衝突。」Louis指大專同志於社交媒體發展較多。由於時代轉變,同志運動需求亦時移世易,例如台灣的「同學陣」無組織,只是網上平台,影響力卻很大。
對比台灣同志遊行,分為六條路線,包容極大,各有各行卻和而不同,Toby觀察到香港同志組織多,合作少,不會槍口一致對外。Geoffrey亦說,「不合作不是問題,有建設性的批評是好事,但他們並不包容,是覺得彼此路線會令大家受損,所以根本上不咬弦。」
說到動氣處,他們啞然失笑。
他們承認,當同志組織需考慮永續性,便要考慮財政問題,而大專同志行動會換屆,所以自由度很大。相反,他們反而怕找不到下莊,而長期計劃難以實行。跨院校走到最後,須發展院校本身,深耕細作,遍地開花,然而,這都是後話了。
卡夫卡說:「若不能直接得到愉快的生活,只能迂迴地前進。」跨越數十年的光景,穿過重重抗爭,社會比較開放,同志終於能站在陽光下。
日光下,彩虹旗象徵多元,常見於平權運動,許多人都不陌生。遙想納粹集中營中,所有男同性戀者必須佩戴臂章,圖案便是倒轉的粉紅三角,自此象微同志慘痛的壓抑與逼迫。尖角朝上,是戰鬥的意思。
縱觀三十多年同運,多線抗爭後,於公眾視線下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從同志到LGBTIQ,性小眾原是一根繩上的蚱蜢,統一戰線戰鬥無可厚非。想社會步向多元,不論攣直,卻是無人能獨善其身。
相比台灣近年的多元成家運動,走下去,想取得實際平權進度,仍需要各方協商。
平權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刊於《明周》2450期〈彩虹同志〉
(攝:周耀恩、譚志榮、劉玉梅、梁俊棋、陸羽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