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春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泰戈爾的詩句,奏着大自然的規律。
真正的生命,不在石屎森林裏出現,而在大自然間跳躍。當香港失去了許多不應失去的東西時,幸好,我們還有未被開發的郊野公園。
香港的郊野公園佔四成土地,每年訪客一千多萬人次。
野性的呼喚,從來沒有停止。
懷有自由的心,我們看到了綠色的香港。
在森林和原野:野.港孩
香港住宅三公里內必有郊野,城鄉區隔之近,避世代價之小,是外國人無法想像的距離。
大尾篤碼頭,寒風中等候,終於見到「九原野孩」的白色小艇。
「九原野孩」由四個「九十後」組成:Thomas、Alex、Michael和Benson。
是日,雲淡風輕,一行人前往赤門南岸的海灣鄉郊──荔枝莊。此處是九原野孩唯一對外公佈的探索地點。其他荒野,不便透露,請自行想像。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
Thomas和Michael識於微時,他們都有船牌,方便駛至香港之邊域,Alex是露營專家,住的問題靠他解決,Benson曾修讀西廚,是眾人的「食神」。
船程約二十多分鐘。船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甚至藏有一本翻爛的洞穴圖鑑。Michael較沉靜,一個人躲起來讀八九十年代的航海圖。Thomas是掌舵人,對風速分級和地質頭頭是道。一問之下,原來他父親是英國皇家海軍,幼承庭訓,難怪對海路異常熟悉。
大海茫茫,途經只有一塊巨石的無名島,Thomas忽然說:「有次我爸爸給我家姐一個任務,就是要在那個島上過一晚夜。」
四個人熱愛到荒郊探險,最常去的地方是荔枝莊。感情深厚,四季都來,視之為家,遠遠望去,果然風光如畫。「一個地方可以滿足你不同的需求:草原,可以露營;大海,可以游水;還有溪水,好多資源,從小到大我都在這裏玩。」Thomas說。
四人回想他們當年第一次露營時,最記得的是天上突然風雲色變,風雨交加。一道閃電「轟隆」一聲,擊中他們身邊環抱的樹。所謂營帳,已經給吹得東歪西倒得不成模樣。回想那天,異口同聲的形容詞是:「好慘!」
下船時,Alex率先以竹竿拉着碼頭圍欄減速,纏好繩打結。開始準備午餐。四人兵分兩路,Michael留守船上,結果釣上一尾石狗公。其餘三人划小船到海灘摸了一桶蜆。原來香港大自然有那麼多可以吃的東西。
草坪上牛糞不少,但他們一點也不介意。撐着竹竿,赤足而行,四處張羅物資。取幾墩石當凳,搬廢棄木板作工作枱,列好食材和鍋碗瓢盆,擺好廚房陣……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切就地取材。
午餐時分,他們忙着攝錄「九原野餐」片段。「大廚」Benson開始「出手」,展示他的西廚妙技。首先以打火石點亮小型瓦斯爐,然後切洋葱,再燒一鍋水忙撕開真空菠菜包,加入材料,煮一大鍋忌廉菠菜煲……
是日餐單:一尾香煎石狗公;白酒蜆肉意粉。
大家已經飢腸轆轆。
「野味」這道菜正來得及時。
「野」不等同無限制自由奔放,他們野得有原則。講究融入環境,不屬於大自然的必定要帶走。
「不要常用物質束縛自己。」有些人將整個家搬到野外,Michael不敢苟同。「關鍵是適應能力,大自然千變萬化,好玩在於如何解決問題,不是樣樣用錢買。」
野孩心聲
Alex:「郊野公園,政府話保育,但又開發珍貴土地。有些改變無法逆轉,例如原生物種。聽老一輩講,以前出海抓到八爪魚,現在一隻也沒有。這個世代,必須爭取、珍惜、感受,才能告訴別人香港有什麼。」
Thomas:「小時候已跟我爸接觸露營行山,去到學校,發現別人不感興趣,那刻就有點退卻:這是不是我的問題?大家買名牌,一窩蜂玩某遊戲,明明不太想玩,但大家都玩,便又接受了;後來,長大了,發現每個人都不同,大家根本不需要做一樣的事情。」
Benson:「從小到大,我沒童年,放學就去托兒式補習社,晚晚去到六七點。能夠到公園玩,你推我撞,我已經很滿足。到返工,覺得壓力好大好大,沒有途徑發洩。後來接觸大自然,坐在草地,聽蟲聲鳥鳴,原來這麼簡單,已滿足到我的心靈。香港人不斷工作,工作,再工作,超時,超時再超時,你問他想要什麼生活?他不知道,因為他沒時間去想。」
Michael:「在香港長大,細路仔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要保持好Fit的狀態與人競爭,好累,我不喜歡不停被鞭着跑。我不想有小孩。我既然不適應社會,又可否離開城市,找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呢?在野外,我有水,有食物,自給自足,又能適應大自然的惡劣天氣。為什麼我要過不適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能在城市以外,找到自己風格生存下去。」
Box:野孩回家
「九原野孩」的Facebook專頁面向大眾,留言中頗有批評之聲:危險、易引起山林大火,諸如此類。他們不生氣,欣賞不同觀點,早前「九原野孩」專為露營初學者舉辦「第一野」,只是想教授入門者初級露營技巧。
今年,Thomas和Alex會去澳洲工作假期。本身從事設計的Thomas,計劃到紐西蘭拍Timelapse(延時攝影),共一百日,只為圓夢。「九原野孩」將會四缺二。「打麻雀少兩隻腳,出海少兩個人,但人一世物一世,最緊要自己開心。」Benson咧着嘴說。
思匯政策研究所分析,香港人均公共空間僅兩平方米,只及棺材大小。「香港人欠缺一個真正休息的地方。」Thomas說。
「回到這裏,像回家一樣。」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