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一場雨傘運動,當年廿八歲的陳梓桓用了數萬元,完成了《亂世備忘》,記錄運動中四五個年輕人的想法。回首傘事,導演陳梓桓說,紀錄片的主人公今日聚首一堂,餐桌上已不再多提「雨傘事」;至於導演本身,陳梓桓說「要拍另外一樣嘢,唔想停留在那裏;揸黃雨傘,在外國OK的,在香港,我不想。」
「一起舉傘」成為了不欲多提的「過去式」。陳梓恒認為,「《亂世備忘》會逼大家回到記憶,當中有創傷的。」
事隔四年,今年夏天,《亂世備忘》正式在日本東京上映,片名微調了《乱世備忘 僕らの雨傘運動》,加上了「我們的雨傘運動」。封面則由港版灰陰的硝煙,換上了青春鮮黃的調子,港日的包裝判若兩片。運動過了四年,亞洲對雨傘運動的影像投射才正式開始。
陳梓桓:日本「六十後」的共鳴
陳梓桓去年在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獲得「小川新芥獎」,日本發行正式洽談。上映期前後,陳梓桓不斷來往日本宣傳,上映前一口氣接受了日媒廿一個訪問,放映期間他亦不斷做映後講座與謝票,他發現日本觀眾對今日的香港很有興趣,而且在《亂世備忘》找到連結的年齡層,超出他的的想像。
「早場全院爆滿,而觀眾都是『60後』(六十年代出世的世代)。有些觀眾是張國榮迷、劉德華影迷。大家印象中的香港,仍然停留在『四大天王』的九十年代。」陳梓桓說。
陳梓桓在觀眾細問下,他發現日本「60後」年輕時經歷七十年代《安保條約》的抗爭,雨傘運動那種「現場抗爭」的畫面都勾起他們年輕時的火紅記憶,對年輕人有期盼;當他們長大後,九十年代掀起港產片熱潮,因此他們這一代特別喜歡香港。香港回歸後,香港文化在日本「缺席」了廿年,那批年長的香港迷一直渴求知道香港最新的事。港人不堪回首的,那個年代的日人原來卻很想認識,這個連結令《亂世備忘》得以一直放映下去。
《亂世備忘》在港放映時,有香港觀眾批評將運動「簡單化」、「去政治化」,陳梓桓承認拍攝時只有廿八歲,當時有意「避開複雜的東西」,原本想拍下去,記錄年輕人的變化,可是2014之後,發生一連串的政治事件,諸如2015新年旺角騷動、往後參選人與議員被DQ(取消資格)事件,一波接一波,陳梓桓發現「如何趕也趕不上香港討論的東西」。最後為了趕參展便停機,早早定了「最後版本」。
亂世不求發達 至少封了蝕本門
《亂世備忘》停留在2014年其中三個月發生的事,陳梓桓發現在外國反而容易理解,片商甚至認為是「青春片」,在設計上以「黃調」與「撐傘」做主調,務求吸引日本主張抗爭的年輕人。《亂世備忘》曾在台灣電視台放映,也在今年馬來西亞總統大選前作公路放映,好評如潮,縱使「雨傘」在香港是避談的話題,在台灣與馬來西亞收到的影後感都是「賦予力量」,陳梓桓認為亞洲人對《亂世備忘》的「影像投射」很有趣。
日本有專門放映紀錄片的戲院,以往幾乎「只放日本片」,片商或許假設觀眾對外國沒有興趣。近年,漸漸開放予台灣,《亂世備忘》是罕見獲日本發行的香港紀錄片,放映持續三個月,陳梓桓感受到紀錄片在日本有生存的空間。陳梓桓近日回港,向記者一再強調:「始終,紀錄片不是搵錢的路,去日本放映不要以為可以賺Yen。紀錄片走遠一點,至少可以封蝕本門。」前作不蝕本,才可以令他放心開拍新作《憂鬱之島》。
陳梓桓2014年在亂世中的備忘,四年後的啟示是:香港以外,紀錄片其實可以走到日本。
(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