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銘 :遊歷藍天白雲 —— 遇上「阿寶」以外的鄧麗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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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銘 :遊歷藍天白雲 —— 遇上「阿寶」以外的鄧麗欣        

12.01.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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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話:鄧麗欣2017、2018年突如其來三齣港產片 ─《空手道》、《藍天白雲》與《女士復仇》。放下愛情片女王的的冠冕,告別「阿寶」,我們看到不一樣的鄧麗欣。從屯門成長,排球女將到進入樂壇影圈,近年內地拍片後回流香港,今日鄧麗欣說:「我要拍香港電影。」研究明星現象的文化學者陳嘉銘邀約鄧麗欣,談她真實與不真實的一面。娛樂圈「鄧麗欣轉型」成熱話,陳嘉銘認為離開消費明星的視線,鄧麗欣正在成長中「轉化」。《空手道》、《藍天白雲》與《女士復仇》三齣戲的女性,從鄧麗欣身上映照出一個佛魔同在的平凡女子,那個是鄧麗欣,也可能是你。戲內戲外,觀照成長,我們對「後阿寶時期」的鄧麗欣其實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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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明或暗的雙生兒

去年十二月初,在電影《藍天白雲》的試映會上,因為鄧麗欣,令我眼前一亮!電影講述一個少女殺死父母,鄧麗欣飾演探員,故事帶出兩個女角的對照,以及種種人性面,在戲內或明或暗涉及父母對子女造成的心靈創傷。放映後的座談會鄧麗欣說,與演員梁雍婷所飾的少女角色是「鏡像」雙生,從對照間看到光明與黑暗,善惡和矛盾。

那刻我在觀眾席上,忽覺鄧麗欣面目模糊——不如既往葉念琛電影的港女「阿寶」,更不像初出道的Cookies隊長,而是能把法國哲學家拉康(Jacques-Marie-Émile Lacan)「鏡像理論」說得頭頭是道的女演員!我邀約鄧麗欣訪談,並詳列由電影藝術、成長感情到流行文化 ……等大學文化研究課題。在三小時的訪談中,我看到更多層次的「鄧麗欣」

    我深覺感動,是因為我看到,香港演藝界原來有「鄧麗欣」,可她卻不是單一的大眾娛樂「產品」。

因緣演出——電影與轉型

在大學任教「名人明星與香港流行文化」的學科,其中有兩個概念難以用中文直接翻譯,卻常常鼓勵學生以此思考演藝人的「複雜性」:(一)Presence-yet-Absence,即指名人總有「存在」及「不存在」的多個面貌那可以是他們隨年月成長的個性轉變,亦可以是戲內外的角色和真身,讓人覺得他們的豐富多彩;(二)Ordinariness-yet-Extraordinariess,是指演藝人也是普通人,卻因電影演出而如戴光環,綻放魅力讓人看到交錯複雜的平凡與不平凡人生。

在那個試映會上,正因為我忽然感到如此存在與平凡性」的複雜機制,在鄧麗欣身上一一體認;而尤其因為《藍天白雲》,令我聯想起年底上映的《空手道》甚至上月上映的《女士復仇》。角色耳目一新,坊間對於「鄧麗欣轉型」議論紛紛,可我卻感到那是「轉化」而更見深度。

先談厭父

    我沒有想過要刻意轉型,接拍這三部戲,都是因緣。鄧麗欣娓娓道來:「其實《藍天白雲》是三年前拍的,而另外兩部是上年拍的,中間也拍了很多其他電影;只是這三部電影都在年底上映,看起來就像是我演了三個跟以往電影都很不同的角色,而被說成是轉型。」她說接電影只為好故事與好角色,但演員只是被動的多;而《藍天白雲》導演張經緯的邀請來到,讓她稍看劇本就覺得是「危險」故事,要說到人性與家庭的光明黑暗矛盾,必然不是商業主流公式,但她見團隊熱誠的排戲,甚至會聚在一起為人性深化討論,幾個月來讓她感動投入演出,亦是她十五年演戲生涯不曾遇上的奇妙旅程。

《藍天白雲》劇照
《藍天白雲》劇照

然而我看到杜汶澤導演《空手道》的情節,與《藍天白雲》同樣都有主角「厭父」的複雜心跡究竟又如何揣摩思考角色?「兩種心境是很不同的。」鄧麗欣說:「藍天白雲》的角色,可能因一些事而令主角非常討厭爸爸但現在爸爸已老,需要照顧而女主角卻因過去鬱結,亦有今日負擔而積怨;至於《空手道》的角色其實不是討厭爸爸,而是討厭自己,她怕自己失敗,更怕輸,就想像爸爸迫她學空手道,說到底是她拒絕認識自己,卻選擇誤解身邊的人。」

「《藍天白雲》有一幕連我看了也覺心寒,那是女主角夢到殺死了自己爸爸。」她談戲內片段說:「女主角因此驚醒,卻說自己驚殺人要坐監,而不是因為殺人是錯。」鄧麗欣由此聯想何謂「家人」,說連結家人之間的線永遠糾結複雜:「『家人』不是僅有星期天,一齊去飲茶般簡單的關係;你當然會愛父母,但家人之間其實亦會有恨有怨,而這才會是所謂『家人』。我也會投射自己的感情進去,想到自己幾歲大。」

鄧麗欣坦言:父母離異,我也嬲過爸爸,當然人長大了就不會再有怨恨感覺,不過就更明白,家人』是怎樣的一回事。

    如果說家人是讓自己看到複雜血緣的一面鏡,那返回鄧麗欣說的「鏡像」,就更是《藍天白雲》與《女士復仇》的角色衝突與性格確立。「都是人性!」她解讀:「比如《藍天白雲》,兩個角色是一黑一白,有善與惡,中間有一面鏡而她們也像同一個人,不過就用兩種軌跡表達出來。畢竟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對照,大細高低善惡黑白……問題是如何找到平衡線,而戲中的角色衝突,就是找平衡線的過程。電影故事,正要讓人從黑暗的過程裡看到光明,卻不絕望亦會珍惜這一點光。」

    或許三年前拍的《藍天白雲》,真的讓鄧麗欣想得更多,而充當了她演戲提醇的過程。「演戲技巧上真的幫了很多,比如張經緯導演時常強調『Subtle』。」鄧麗欣說,也讓人想到同是一些難以直譯的學術概念,意指精緻細膩,尤其內在而微妙的演繹;鄧麗欣嘗試用眼睛演繹:「在問話室的幾場戲,只是坐著向不同人問話,但每個人都會令戲中的我有不同感受與反應,但那只是內心感覺,要讓觀眾看到心理狀況的微小不同,就是要用眼神表達這要我非常集中進入角色的心理狀態,才可做到。」

《空手道》劇照
《空手道》劇照

鄧麗欣到今日總結那是「演藝與人生的扣連」:「《藍天白雲》是關於人性善惡,《空手道》是關於接受自己,《女士復仇》是關於女性深情,其實全都是活生生的人生。」她補充:其實每一個人都是『一念佛一念魔』,但佛是自己,魔也是自己,最重要的,是自己會否願意承認這種內心的陰暗面。」

電影分析講求類型解讀,比如喜劇、恐怖片或愛情片等等,但以上三部作品都難以歸類;說到電影類型,鄧麗欣長期都被定型為只拍攝愛情喜劇,滿足到市場而製作自然就會對演員設定框框。「作為演員是被動的,也唯靠等待別人發掘自己。」她解釋:「我並不介意有說我是『愛情片女皇』,我反而視之為成長經歷,逐部愛情片拍來,等另一些片種的機會。」畢竟女演員多會被「愛情片」定型想像,荷里活九十年代有美琪賴恩(Meg Ryan)和茱莉亞羅拔絲 (Julia Roberts),香港二千年之後都有鄭秀文和楊千嬅,曾被定型說是「愛情片天后」。

女演員更被動。」鄧麗欣續道:「因為市場考慮之外,觀眾也偏向選擇記著愛情片中女主角的感覺,也就自然讓愛情片成為女演員的主流演出。」聽她解讀,讓我想到不少女演員也都在三十二、三歲的關口「轉型」,比如三十三歲的鄭秀文就拍了《長恨歌》(2005),楊千嬅也拍了《每當變幻時》(2007),蔡卓妍亦拍了《雛妓》(2015),而去年步入三十二歲的周秀娜就拍了《29+1》,都不是單能以愛情喜劇概括,更不是她們既有角色想像。

鄧麗欣的最新作品難以歸類,亦可能是香港電影在合拍片以外的新方向,翻新類型,也同時讓演員有機會出演多樣題材電影。「觀眾其實都多了機會會認識新的類型與題材,從中學習觀賞新的電影。」鄧麗欣說。

觀照自己 —— 成長與感情

   其實我很喜歡去觀照自己。」她續說:「比如拍《破事兒》(2007)時,有一段戲是我在床上傾電話同時要罵人拍了之後導演彭浩翔說:『原來你都識做戲。』當時我沒有特別開心只是不停思考是否之前不懂演戲?這一段又有甚麼不同?就是這樣觀照自己才會明白甚麼。其實拍塚愛》(2007)時也有同樣感覺,當時要演很多『核突』場面,也是轉型啊!我亦思考多了演出另一種類型的可能性。

鄧麗欣用到「觀照」一詞為自己的演出及思考說法,正好讓我追問她的成長,如何影響演出——回顧成長,也是一種觀照我會以為,她自幼有表演欲,亦愛追著別人聊天,如一般觀眾看她的愛情片,總是一班女性朋友雞啄唔斷。「其實我一向很少說話,亦因為兩、三歲時,父母分開;媽媽要外出工作,哥哥姐姐年齡大我十多歲所以我也難跟他們談很多,唯有自己跟自己說話。」她笑說:「我記得讀小學時也多自己一個,放學後在鄰居處等媽媽下班、做功課,很多時獨自思考,解決問題,比較獨立。」

《藍天白雲》思辯人性
《藍天白雲》思辯人性

鄧麗欣說這個成長背景,令她個性較沉默害羞亦不擅於當眾說話,入行只是偶然,更從沒有發明星夢;然而或許是幼時多「自己跟自己說話」,讓她得著更多:其實自說自話都是思考過程,雖然是比較內向行為,而最初入行很多人都說內向個性,不適合在圈中發展,但我想忠於自己,亦不希望因為聽別人說娛樂圈是大染缸,而會迷失。」現在看來,剛出道時九人組合的「隊長」,要她走得最前,面對傳媒為組合解答問題,卻只是設計出來的「陽光燦爛」形象因為她事實較為內向

我想像要充當一個與自己性格相反的角色,必然感到害怕,但鄧麗欣卻另有體會:「當時只是照著做,沒有怕甚麼現在想來可能是好事,因為這反而可以帶我離開Comfort Zone,去感受自己不習慣的東西。那時只想,有一份工作來到,就將它做到最好,只要清楚自己的方向就可以了。」這種堅持令我想到體育精神亦記起鄧麗欣自中一進入校內排球隊她亦有同感:其實對於排球運動我是生得較矮,有些動作唯有靠時常練習,才可將勤補拙,從中知道凡事要多付出,就會有正能量。」

驟聽她回顧成長經歷,入娛樂圈是無心插柳,可打排球又不是自己選擇的嗎?「是自己選擇的,不過最初我其實是打羽毛球,」她笑說:「不過有次看到一班中學師姐打排球,感覺很好看,就去參加選拔,最終放低羽毛球,而入了排球校隊。」羽毛球是以個人作為聚焦點的運動,而排球則強調團隊可見鄧麗欣倒能在個人以至團體合作之間表現彈性。排球是我進入團體生活的轉捩點,讓我認識了一班朋友,也學習合作。電影工作也是強調團隊精神如果當日我沒有參加排球隊,就未必讓我有信心在群體裡工作 。」

由小時自說自話,到排球團隊合作,鄧麗欣就此走來,可是這又不必然代表她接受這種彈性而進入另一個Comfort Zone。「入了這個圈,很多人說五年過後就差不多是『老油條』了。但我真的要經歷了頭五年,才開始感到掌握甚麼;而到了十年後,我只覺其實香港的圈子很細所以2011年我嘗試到內地發展,拍了電視劇和電影,而更覺得自己渺小,因為內地不少演員,即使是不知名的,也是專業演藝訓練出身,努力由低做起各有夢想反觀自己的確幸運,出道已是主角。這讓我明白並非所有機會都是理所當然我亦會努力一點彌補沒有專業訓練的不足。」

觀眾太投入?十年虛實交錯的愛情長跑

那兩年在內地工作,鄧麗欣會用「個心更定」去形容回港後的心境:「之前面對記者,或者上綜藝節目,我不懂得反應更不懂搞笑去娛樂大家;不過由內地回來之後,面對娛樂界,我更明白自己,會相信自己是實在的一個人,所以就更有信心。」似乎沒有多少觀眾知道鄧麗欣離開了香港,因為僅是兩年娛樂行業短如流星然而對她來說已是精華讓她有穩定的心態面對工作與感情

所以這亦似乎解釋到,鄧麗欣在2012年之後會更大方地讓觀眾看到她與方力申的愛情雖然及至2016年雙方以分開告終但都是坦誠公開,而網上更有說是「告別集體回憶」除卻形容電影內外情侶關係完結更有粉絲的婉惜情緒。「其實一直以來,觀眾一定會將我們的戲與私人生活掛勾會幻想一個童話。」她說:「不過若果要說到電影與真實感情的互動,我會承認,即使在首兩部合作的電影——《獨家試愛》(2006)和《十分愛》(2007),我們仍未公開關係,演戲上亦不會有大影響,但我會將真實感情放到戲裡。畢竟對手是一個很close的人,很多東西可以更放心,有交流、共識,微小如一個眼神,在表演上都會更融入和豐富。

鄧麗欣做了近十年「阿寶」,每個「阿寶」也不一樣。
鄧麗欣做了近十年「阿寶」,每個「阿寶」也不一樣。

頭兩部作品我們都年紀尚少但由《我的最愛》(2008)開始,我們更成熟,好多對角色的觀感甚至劇本對白,我們都可以自己創造,也就多加了想法,有真實感情。」鄧麗欣解釋:「特別之處是,如果純粹是形象上的銀幕情侶,感覺未必會這麼深入和真實。」這種特別關係真的不多,荷里活常談的會是畢彼特(Brat Pitt)與安祖蓮娜祖莉(Angelina Jolie)戲內戲外的關係,香港就只有劉青雲與郭藹明婚後合作的《目露凶光》(1999);但鄧麗欣與方力申的合作更複雜,是因為他們的關係與合作連同第四部作品《紀念日》(2015),貫穿十年。

每個阿寶也不一樣

其實戲中的每一個阿寶也不一樣。」這是鄧麗欣對不少媒體解釋過的想法,然而她今次說得更詳細:「阿寶與我一齊成長,但表面而言每個『阿寶』都有分別,譬如有個會巴喳一點,另一個是軟弱一點那段時間每一年都有一個『阿寶』,我們像是一齊成長,但我覺得每一個都不完全是自己;若真的要說最似我的一個,就只有《紀念日》的阿寶。因為以前的阿寶,相對於我像年紀少一點,真實的我較成熟;所以最近一集就是年紀大一點的阿寶了,就較似我。」

不過說到底,鄧麗欣希望觀眾把演戲與私人感情分開。

我不希望觀眾因為電影裡的故事,而對我設定一個框,再放到現實生活去理解我反之亦然。鄧麗欣解釋:「其實我不太喜歡公開自己生活,而且我認為演員有多一點不為觀眾所知的私隱會好一點,因為那會讓觀眾有更多想像,去看電影,而更有投入感。」鄧麗欣作為演員的感受很有意思,因為對照學術角度分析明星,就如篇首所言會掘取存在與平凡性的互動機制,豐富對演員及電影的分析;但演員卻未必有同感,反而更想觀眾集中看電影作品——不過學術分析,僅為理性欣賞與閱讀,相對如小報式的探秘獵奇與偷窺私隱,就不敢苟同。

福報演藝——娛樂與善惡

「不過做得娛樂圈,要食得鹹魚抵得渴。」鄧麗欣說希望觀眾把她的演出與生活分開,但她對娛樂文化畢竟有理性觀察:「我只能做一個正常人,過自己的生活,亦唯有低調一點,希望保留自己的空間。」消費式的探秘獵奇報道不健康,但對於流行文化的學科討論,也會看重這部份媒介對藝人的私生活報道,因為這反映了一個社會如何論述藝人——簡單點說即如何理解藝人,而這些理解,對一個地方、時代,又可被解讀出甚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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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文化會把人看作「產品」—— 含義負面是藝人就像大量生產的貨物,被「全方位消費」然而正面意義藝人又並非單一而毫無個性就如前述對存在與平凡性」的解釋可以是千變萬化而多元多面。「我不希望自己是一個『產品』,要靠別人去製造我和sell我。」鄧麗欣明確地說:「就像我之前一些電影大家看後會覺得我只是拍愛情片,更是戲中阿寶;但我不想被推銷成某種人,而是由我自己告訴大家讓人從電影娛樂中,感到我作成自己是有意義的。」

    其實單說『純粹娛樂』,當然沒有意義。」鄧麗欣繼續解釋:因為純粹娛樂』是指我們有多餘時間,要去找娛樂來消磨,那是對人生沒有用處所以我亦不希望自己的角色是純粹娛樂觀眾相反,我希望自己不單是為觀眾帶來娛樂,卻是要做有意義的事,比如做慈善,用知名度叫人做好事;而至於電影,比如《藍天白雲》,我可以去分享,講人的善惡,繼而影響到觀眾去思考人的關係和問題。

    鄧麗欣其實自出道至今,在不同媒體出現,除唱歌與拍電影之外,也參與過劇場與電台工作;而現在僅集中於電影,是否正正如前所述,電影才是意義所在?「其實幾年前也思考過,是否要放低唱歌呢?她說:「但後來是很有意識地選擇,集中拍電影,希望在電影上做到最好。畢竟歌手與演員其實是很矛盾的東西——歌手需要很鮮明的形象每次演唱、跳舞或出碟,都要有很多不同的打扮與設計但演員就不需要這種形象演出只放在電影裡就可以了。所以歌手與演員是相反的,我覺得自己沒有可能兩者兼顧,會自相矛盾所以要有捨棄,集中演戲才會有真實的感覺。」

    可能對不少觀眾而言鄧麗欣是二取其一而集中發展電影但其實要放低的又豈止其一,因為當中也有寫歌作詞——2007年她寫過一首《曇花不現》談環境保護,與李克勤的《花落誰家》(由林若寧填詞)同年出品而主題相同;2013年她亦寫過一首《踏・空》與今天方皓玟的假使世界原來不像你預期》一樣,都是勵志主題鄧麗欣還為二十多首歌填詞尤其在20062007年產量最多,雖然文字技巧幼嫩,卻可見她努力嘗試並跳出了情歌框框。「我覺得寫歌可以表達非常個人的想法,是不怕死吧!」她笑說:「2007年做了很多東西,比如開演唱會,《十分愛》高票房等等但我就是迷惘、不開心,要靠寫作去幫自己思考。而無論寫歌或寫書,都是個人的,想說自己經歷;後來少寫了,是因為覺得自己的東西都寫完了,而不想虛構其他東西出來,所以也就寫不下去。」

    這些個人寫作,其實也讓我更進一步思考、了解自己。」鄧麗欣再說:「以至這些思考的養份,慢慢滲透出來而變成今日的自己。」聽來也像她描述幼年時的自說自話,最後幫助成長,亦有零碎印象影響後來演出。「寫作也幫我走出恐懼與不快,跨過一些問題。」她續說:「所以當時寫作也想讓人知道,我不是只有愛情電影的想像,反而亦有其他東西,比如我也讀尼采作品,思考他的超人哲學,如何強調個人能力。這或許解釋到,為何鄧麗欣會努力為自己思考,亦以自己方式發展演藝事業。

鄧麗欣最近三年信佛,皈依修行,「我希望修正自己的行為,清楚人生意義。」她說:「小時我讀佛教學校,只懂說佛教是關於功德和福報,但現在真的學佛,會進一步明白,要觀照自己,以至觀照世界。」

《女士復仇》劇照
《女士復仇》劇照

後記

    難怪聽到鄧麗欣的用語夾雜因緣、觀照、福報等等用字,因為信佛真的讓她把修行,帶到演藝人生,相信亦會慢慢潤澤香港電影。思索鄧麗欣的演藝歷程亦真如在藍天白雲間遊歷,在層層雲間發現驚喜。

訪談期間我有好奇,為何鄧麗欣只抽了兩年時間到內地發展,而不像其他藝人般留在國內,更見名成利就?「其實真的可續約留下來,」她說:「但我想回香港,拍香港電影。」說法讓我感動,亦想到她再三強調,在娛樂圈裡,最重要方向清晰我想,她因為清楚自己所愛,所以也只用了兩年就抽身,返回大家都熟悉的香港流行文化。

我因為醉心香港流行文化,才自覺要為香港藝人深化討論,從平凡中看出不凡,亦更肯定他們的存在,不會是大量製作的「產品」,僅留於膚淺公式。鄧麗欣今年的三部作品做到了,讓人看到她的層次,又豈止愛情片中的阿寶?我想到去年《藍天白雲》的映後座談,那個得體的女演員,其時眼前一亮而忽覺模糊!但今天想來,發現原來那就是已轉化的,香港的鄧麗欣。

陳嘉銘,中文大學文化及宗教研究系講師,任教電影 /流行文化/ 明星分析/動物議題與城市發展等學科。電影與動物議題討論文章散見於香港不同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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