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產紀錄片】Slash拍難民吸毒哀歌 望紀錄片更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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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產紀錄片】Slash拍難民吸毒哀歌 望紀錄片更多元

鄭藹如現正製作的紀錄片追蹤染有毒癮的越南難民露宿者世文,獲得香港紀錄片拓展計劃的種子基金15萬資助,她說基金沒有干預她的影片內容取材。

(編按:明晚15/4是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舉行日子,金像獎從沒設置紀錄片獎項。難道香港紀錄片沒社會價值,不值得嘉許?年輕紀錄片導演認為在港拍片有何難?是甚麼讓紀錄片導演寧當slash仍堅持拍下去?)

紀錄片導演憑敏銳觸覺,將鎂光燈打在被忽略的人與事上,把不應縮小的放大,讓不該滅聲的發言。借真實故事引起反思,是紀錄片的存在意義。只可惜政府中人遠見欠奉,未看到紀錄片潛力,不願投放資源發展。

「或者政府覺得拍紀錄片需要嘅錢少,唔使理佢哋都會有作品出到來,無理會創作人點生存,亦覺得紀錄片可有可無。」紀錄片導演鄭藹如苦笑說。大家都把從事創作的人神化了,認定他們吸風飲露或靠光合作用就能延續生命。紀錄片用時間燉製,追蹤人和物,經年累月。拍攝資金的確不用很多,人力成本卻高得不可思議。沒有紀錄片導演能單靠紀錄片糊口,反之很多更不能做全職,而且要用半職薪水補貼拍攝開支。

鄭藹如現正製作的紀錄片追蹤染有毒癮的越南難民露宿者世文,獲得香港紀錄片拓展計劃的種子基金15萬資助,她說基金沒有干預她的影片內容取材。
鄭藹如現正製作的紀錄片追蹤染有毒癮的越南難民露宿者世文,獲得香港紀錄片拓展計劃的種子基金15萬資助,她說基金沒有干預她的影片內容取材。

五個導演互撐拍片

鄭藹如在推動紀錄片發展的非牟利藝團「采風電影」,認識對紀錄片執著的四位創作人,五個人在大角咀合租了一個陳舊工廈單位作工作室。大家都沒正職,靠接拍商業製作維生,到有空拍攝紀錄片時,會互相補位:你幫我做製片,我幫你揸機,他又幫他剪接之類。一支竹易折彎,五支,至少撐耐啲。逆境之中可幸有爐可圍。

在香港想投身影圈拍劇情片可以參加「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競逐電影發展基金的數百萬元資助,就連大專畢業生都有機會執導演筒;想拍紀錄片,申請藝發局的新苗資助,卻要跟音樂、展覽、出版等其他藝術媒介角逐同一筆錢,藝團都可入局。「個人名義好難爭,藝團往績一定好啲。其實紀錄片一路都入唔到主流,啲人覺得係非專業,輕視佢嘅社會價值。如果金像獎有紀錄片獎項,可以令人感覺專業啲。」另一方面,香港文化政策一向不支持不賺錢的事,令紀錄片陷入困局:類型不夠廣,但資源又不足以讓有志者多創作,吸引不到新的紀錄片觀眾。「好難叫到人來睇,啲人一聽到紀錄片,就會覺得好dark好沉重,係港台嘢,其實紀錄片都可以好笑、輕鬆。始終要有funding畀大家拍好作品,反而放映渠道都係後話。」題材多元,觀眾層廣,戲院覺得放紀錄片有利可圖,才願意開放院線,整個生態才有望改變。

鄭藹如在英國讀心理學,回港後再修讀社工碩士,讀飽書卻沒想過做本科,反而只想全情投入紀錄片世界。2014年她與另外七位紀錄片導演一同拍攝作品結集《橋底誌》。「我哋每人拍一條片,每人跟一個同橋底有關嘅人物,當中包括明哥、一對一齊露宿嘅夫婦,仲有黑社會大佬。」

《橋底誌》最特別是在通州街橋底一塊空地搞了場放映會。牧師找人贊助了大銀幕,橋底居民都前來觀看紀錄片,他們對於有份亮相感到很神奇。
《橋底誌》最特別是在通州街橋底一塊空地搞了場放映會。牧師找人贊助了大銀幕,橋底居民都前來觀看紀錄片,他們對於有份亮相感到很神奇。

吸毒源於孤獨

鄭藹如的一段名為《苦路》,追蹤一位滯留香港廿多年的越南船民阿寶,他因吸毒過量入院。「我跟牧師去探佢,嗰年冬天死咗好多露宿者。開拍嗰陣佢昏迷,好快就死咗。我好想知點解佢會吸毒到死。」

個案原來只是冰山一角。

深水埗天橋底下住着一群無身份的越南船民,他們做地盤散工或領綜緩,錢拿去買毒品,直至身無分文便睡在街頭。她後來追訪另一位同樣有毒癮的船民世文,至今已有三年多。「佢哋無屋企人喺身邊,毒品變咗慰藉,橋底有八、九成難民都係咁,販毒或做其他犯法事好普遍。」因為孤獨所以吸毒,是難民哀歌,她不是要合理化吸毒人生,只是長期而深入的追訪,讓她比較理解原因,不再武斷地下判斷。「當然有人係享樂主義,但有啲本身係有情緒困擾,或者生活上遇到不公平對待,例如打同一份工,人工一定比本地人低。佢哋有自己嘅掙扎同痛苦,個人力量改變唔到啲乜,或者都唔想有咩改變。佢哋覺得命運就係咁。」她形容世文是個有活力的人,只是毒品抽空了頭腦,令他不斷做蠢事,以致出入監獄三十多次。「橋底吸毒故事好少會好勵志,大部分人戒咗會吸番,放咗監會再入番去。我有時都唔明點解佢哋無從錯誤中學習,或者係因為佢哋根本覺得人生無望。」拍了三年幾,她這部紀錄片這一刻停機了,進入後期製作,因為世文又犯事,快要成為階下囚了。

一直滯留在港的越南難民世文對生命無望,因吸毒成為N度囚犯。
一直滯留在港的越南難民世文對生命無望,因吸毒成為N度囚犯。

放眼另一世界

看着被拍者不斷掉進循環,拍攝紀錄片的意義在於甚麼?「開頭拍紀錄片係想佢哋被看見,拍拍下覺得就算啲人知道又點,同情咗又點?我依家拍片係出於好奇求知,多過想改變件事。對我來講呢個世界同我哋認知嘅世界好唔同。」拍攝紀錄片,她能突破平行時空,走進另一個如像跟現世沒有交疊,卻一直運行的世界。

以為身份特殊的世文起初一定很抗拒拍攝,原來他根本渴望被聆聽,所以很合作。她笑謂:「佢覺得好威威,我拍佢唔拍其他人,自己一定好特別。有次我哋好耐無去,去到遇到佢一個朋友,佢有段奇情經歷,我哋好用心聽。世文覺得我哋唔拍佢,竟然走去換咗套型衫,戴埋黑超,都幾好笑。」異鄉人心底話,等了又等,終於有個說出來的機會,難怪會以奇招搶fo。

她正努力篩選合適的影片,把三年來所拍的濃縮為90分鐘的紀錄片。
她正努力篩選合適的影片,把三年來所拍的濃縮為90分鐘的紀錄片。

近年有些紀錄片受慈善機構或社企資助,鄭藹如謂不知其他導演跟機構如何磋商,但她希望作品盡量保持獨立,申請基金以對方不會干涉內容為準則。「接受機構出資,始終難維持獨立性。機構可能會預期你拍得比較勵志、溫情,獨立先可以無限制。」她坦然即使有機構資助,金額未必很多,但發行方面可能有幫助。紀錄片放映機會不多,即使做社區放映,組織都有自己的取態,有時真的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辦放映會。「我之前有試過自己聯絡院校放映我之前嘅作品,有中學亦喺通識科課堂播放。」

眾籌成新出路?

由李惠仁執導的台灣紀錄片《并:控制》,以中共監控言論為題材。「并」是「共」字的顛倒,意為「反共」。鄭藹如提及電影本來有資金,但資方希望「參與」內容製作,導演選擇解約轉而在群眾募資平台搞眾籌,影片也在今年3月1日上線讓人免費收看。她謂:「如果有一日有紀錄片要喺香港搞眾籌,題材係大家想知嘅,我信香港人都願意畀錢。」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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