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空下聽歌、與樂隊一起玩營火會,早上在霧裏又有音樂作伴,這全是《草民音樂營》獨有的情景。
今年三十三歲的蔡志厚是「草原地圖」的發起人。他強調自己「不是一名音樂人」,工作團隊中也只有一人從事音響工作。可是2011年起,他們竟辦了三次《草民音樂節》與四屆《草民音樂營》。自問不專業,為何又放心做?他笑說:「最初真係純粹覺得正。」
他的夢想是在香港辦一場八百到一千人的大型戶外露營活動。然而上個月他才宣布,因組織未有自給自足的資金而決定解散。這個夢,以及那些美麗的畫面也隨即煙消雲散。
在草地上玩音樂
2011年,當時在香港大學任研究助理的蔡志厚成立民間組織「草原地圖」。他在Facebook 專頁及網頁中邀請網友提供本地的草地位置,在Google Map 製作一幅社區草原地圖,提倡大眾善用草地公共空間。
組織不定期舉辦民間活動,與網友一起探索香港的草地。有一次,他們偷偷地帶了一支咪與一部結他擴音器去佐敦谷公園,開放給任何人自彈自彈。「當時佐敦谷公園都未紅,大家圍一個圈睇表演,感覺好好。我哋無期望表演者要好專業,佢有興趣分享自己作品就可以唱。」
這場「佐敦谷紅館」的小成功促成了其後的《草民音樂節》。一年後,草原地圖收到賽馬會「創不同」學院(maD Make A Difference Institute)的邀請,在西九的草地上舉辦活動。「我哋十分鐘都無,已經決定要做音樂活動。當時實在太少呢類嘢,我哋決定試一試。」沒有預算、沒有專業音響器材,連表演者也是公開招募。看似土炮的音樂節,卻帶來不錯的反應。「最後都有八百人嚟,當時覺得原來真係可行。」
香港限定 營火音樂會
2014年1月,草原地圖在上水東華三院馬草壟營地舉辦了第一屆的兩日一夜《草民音樂營》。原本這個露營音樂節是在西九舉行的,但當時天公不做美,草原地圖決定另覓場地重演,更邀請了獨立樂隊Supper Moment 與觸執毛,從此展開了《草民音樂營》之旅。他憶述當日古洞的氣溫只有4度,但依然有二百位,他稱之為「傻人」的樂迷前來參與。「有一幕我好深刻。Supper Moment 叫大家一齊影大合照,二百幾人開咗手機嘅光,因為營地夠暗,就好似一片星海,我一世都記得呢張相。」
記一世的豈止一幅相。接下來的兩年,活動移師至飛鵝山基維爾營地。位置偏僻,蔡志厚直言交通安排與運送器材也十分「攞命」,但勝在有一個可容納四百人的營火灶,讓他們舉辦一個全港只有《草民音樂營》限定,與獨立樂隊一起經歷的營火音樂會。
「營火會嘅感覺好原始,參加者會變得好close。我哋試過搵黑鬼(本地Didgeridoo樂手)表演,佢真係可以帶動所有人起身跳舞,所有人都沉入咗個氣氛。」那份溫暖,那種樂手與樂迷之間的親密感,是獨一無二的。
未能永續的經營模式
每年《草民音樂營》也很着重環保工作。入營前,每位參加者也會收到草原地圖的「自律事項」。在場地裏,除了回收箱、廚餘收集之外,亦設攤位講解如何正確清洗回收物。
草原地圖強調「永續草地」,卻找不到民間音樂節的永續營運模式。
「試咗四年,點樣計都係蝕。」蔡志厚表示,除了第一屆靠西九《自由野》的剩餘資助及眾籌達到收支平衡之外,每一年的《草民音樂營》也有虧蝕。「大家都知道呢個規模不可能持續。」他認為場地是影響收入的關鍵因素。因為場租、搭建舞台,及其他雜費已是固定成本,無論有二百五十位還是五百位參加者,也不會有大改變。「但我哋可以租嘅場,只可容納二百五十位營友,我哋預算會好緊。」
香港沒有更大的場地嗎?「有,但唔係正式營地,需要政府許何。我哋唔係制服團體,政府唔會支持,除非我哋係童軍。」可惜,大家只是草民。
堅持民間精神
近年,佐敦谷公園成為野餐熱點,遠足露營又成為年輕一族的嗜好。《草民音樂營》將音樂結合露營,確實有一定觀眾羣,要找投資者並非難事。
但,蔡志厚肯定無論是商業化,還是尋求政府的資助,必定會令這個音樂節變質。「我希望保持《草民音樂營》嘅純粹。」他擔心音樂節一旦變質,有一些樂隊不會回來演出。其次,他也不希望在郊野宣揚購物精神,破壞大自然的本質。「我哋今年都有做市集,但只會揀小品牌,我唔想將郊外變成散貨場。」
既然沒有一個方法可以收支平衡,亦看不見未來的《草民音樂營》能帶給觀眾任何新衝擊,蔡志厚決定解散草原地圖。「我好怕有一日,當大家嫌棄草原地圖嘅時候,我哋先完,咁就好難睇。我寧願大家懷念我哋,好過我哋做爛咗。」
六年 一場夢
草原地圖原本只是一個Facebook 專頁。記者問蔡志厚為何最後要跳出網絡,在社區辦活動?他說:「沒有human touch 的事情是不會長久。」至少在這十年間,多了人留意香港的綠色空間。這不是在網上定期「打卡」,或在專頁胡亂放一張相就能達到。
可惜,好景不會每日常在,《草民音樂營》始終還是找不到自負盈虧的方法,從此告別大眾。難道,香港就沒有空間容納一個民間音樂營嗎?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