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以為藝術家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在藝術市場中,藝術家卻要面對各種約束:與畫廊簽約、參與各種社交應酬、向傳媒推銷自己。原來要成名,必先學會面對人,這是藝壇初哥需要面對的挑戰。
陳鈞樂是一位集中工筆創作的水墨藝術家,既有傳統水墨畫的感覺,也有日本浮世繪的味道。2015年,他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在學期間已活躍於不同聯合展覽,更於畢業年參展Affordable Art Fair。畢業後,本地大型畫廊「嘉圖現代藝術」立刻跟他簽約,次年舉辦首場個展《人間遊戲》,亦密密參加不同國際藝博會。藝術生涯看來平步青雲,但他依然不習慣面對人群。
我的尷尬
訪問結束後,攝記帶着陳鈞樂到附近公園拍照。一聽到「拍照」這兩個字,他已經不斷笑說︰「好緊張,我真係唔識影相。」即使攝記嘗試叫他有型一點,他總是忍不住笑。「上次有記者幫我影相,我都搞左好耐。」最後,這輯相還是在歡笑聲中完成。對着鏡頭,陳鈞樂總是顯得不自在,怕生害羞的他說,這種不安經常存在。
2015年,他獲策展人梁兆基邀請參展Affordable Art Fair︰Young Talent Hong Kong,展出八幅工筆作品。「當時第一次參加藝博會,原來要在自己作品旁邊,企足一日。」他自稱是一名只懂埋頭苦幹畫畫的人,完全不習慣向人解釋作品背後的意思。直到現在,他依然會感到尷尬︰「有時睇戲、聽歌、跟朋友聊天,我已經可以做一幅大畫,我也不知道怎樣向人解釋,但又不能躲起來。」大學讀書時,做好作品放在展場,最多也是有本簿,讓人寫評語,但現在畫好了,還要面向公眾,這是一個心理關卡。
學習面向觀眾
尷尬事不只一件。回想起首次個展的開幕酒會,他也不懂得應付來賓。「那一次,我邀請了教我水墨畫的老師,帶他行展覽。突然有位外國人,我都不知道他是買家,還是普通觀眾,走過來捉走我。我不懂得應對,便跟他聊天,好似拋低了自己老師。真係好難受,雖然之後有找回老師,但真係好無禮貌。」
在商業市場中,原來藝術家不能只照顧自己的作品,他們要面向大眾、推銷自己的故事,甚至處理別人的情緒,才能在市場中爭一席位。陳鈞樂指畫廊也有邀請他出席其他藝術展覽的開幕酒會,但自己確實不習慣那種氣氛。「我知道那是不能避免的事,應該改善一下心態。再者,經常把自己收起,對觀眾亦不公平。有時候,我看展覽也想知畫家的故事,我也應該學習面對。」
我一直想做藝術家
談到與中國畫的緣分,是大學一年級時發生的。第一年入讀藝術系,每位學生也需必修西方藝術,例如油畫、素描、西畫基礎等等。不幸地,陳鈞樂那一年患上氣胸,俗稱爆肺,即使康復過後,每當嗅到顏料的天拿水味道便覺得辛苦。「之後我便把心一橫,決定試下中國畫。兩者非常不一樣,一試就愛上了,很想由零開始學。」
之後,陳鈞樂便集中精神,只修讀中國畫的學科,無論是水墨畫、寫意、書法,還是工筆也學。修讀舊學制的他,只有三年的大學時間,大學二年級才開始學中國畫,又要準備年度系展、畢業展,根本沒有時間。「所以我決定了defer(延遲畢業)一年。那一年什麼也不讀,只專心做畢業作品。」他的畢業作品《極樂》是一幅大型白描工筆畫,有山有水,也有數之不盡的人,擺着不同姿勢。
工筆要求藝術家逐筆逐筆,慢慢地勾出形狀,對細節非常講究。這幅畫也讓他踏上藝術家之路,簽了人生第一張畫廊合約。還記得在大學一年級的藝術系課堂中,教授問哪一位同學畢業目標是當畫家。結果,只有陳鈞樂與兩三名同學舉起了手。現在,他也沒有改變初衷。他笑言,若不是延遲一年畢業,也不一定會有這份作品。
永遠的不穩定
現在,陳鈞樂全職當畫家,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試過教小朋友畫畫賺取外快,但他覺得自己只在花時間管小孩的秩序。然而藝術家就是一份不穩定的工作,即使合約在身,畫賣不出,收入還是不理想。「其實收入真的不多,只是每次不夠錢用時,剛好就會有人來買畫。」
雖說藝術跟金錢掛勾不一定是壞事,但潛而默化下,陳鈞樂也擔心自己會為了市場而創作。「曾經有人話我的畫沒有統一主題,很難辨認出是我的作品。沒有特定風格,確實是一個問題。」記者問他,主題不一樣不是更好嗎?藝術家不是應該創新一點嗎?「也可以這樣說。幸好,我的畫廊從不控制我的創作。或許我還年輕沒有包袱,什麼也可以試,無得輸。」
今年九月,陳鈞樂將會有第二次個人展覽,這也是畫廊合約完結前的最後一場個展。「明年嘉圖跟我的合約就結束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否跟我續約。」藝術家踏進市場後,就是面對這種不穩定的生活。真正的藝術自由,無拘無束,存在的嗎?
陳鈞樂個人網站:https://www.chankwanl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