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中心聽中樂,竟然要動口?說的是上週末香港中樂團《風雷雨雪、陽光雨林—來自大自然的聲音》音樂會。
常任指揮周熙杰手舞足蹈地指揮台下的觀眾,模仿不同的大自然聲音︰有風聲、雀鳥聲、昆蟲聲等等。期間,他拿起了一支骨笛,吹着令人舒適的節奏。有一秒真的以為自己走到竹林深處。
「有些聲音令你煩厭,但有些聲音會讓人舒服。例如水聲,日本的寺廟一定會有水池;下大雨的聲音也很自然,很好聽。」但為何周熙杰要用中樂弄一場大自然舞曲?「音樂本身是從聲音來。我們喜歡聽的音樂,就像流行樂,都是已加工的聲音。但中樂的樂器依然由自然材料造成,例如竹、木、石頭等等,而非合成材料。」
於是,這位定居香港的馬來西亞指揮家找來同鄉作曲家余家和,創作《來自大自然的聲音》,帶香港觀眾走入森林樂章。
放下手機 重返森林
「城市的聲音,跟內陸(馬來西亞人稱當地的森林為內陸)完全不同。那裏每處都聽到蟲叫聲,甚至有高、中、低頻率。人類太繁忙會忽略了這些東西,直至我們放下工作手機,才可以聽聽環境是什麼。那是音樂的感覺,自然界本來就是交響樂。」余家和來自婆羅洲北部的馬來西亞州份砂勞越(Sarawak)。出生於原始森林的他,七歲前也在沒有電力的地方生活,洗澡也是在河邊解決。
搬到城市後,好像逐漸忘掉森林的生活。因此,為了與香港中樂團的合作,余家和提議周熙杰一起前往馬來西亞砂勞越的森林實地考察,與原住民一起渡過十天沒有手機訊號的生活。他們坐船穿越不同村莊,喝山上流下來的天然水、吃原住民捕獲的獵物、睡在地板上休息。「作為城市人走入森林,童年的回憶又跑回來了。」相反,周熙杰卻是第一次體驗森林生活。雖然沒有熱水供應,手機充電也要靠發電機,但他笑言︰「其實跟現代生活也不算差得很遠,睡的地方也有石屎!」
在十天的旅程中,二人錄取許多森林的聲音,打算在演出的中場休息於音樂廳內播放。為了作個對比,周熙杰回港後也到了大埔滘自然教育徑,錄取香港的聲音,但城市始終不及森林寧靜。「我錄了三十分鐘,也好難避免飛機的聲音。那實在很討厭,有一小段完全沒辦法剪掉,就看觀眾聽不聽到吧。」
用大自然的語言譜樂章
《來自大自然的聲音》總共有七個段落,余家和先以圖像記譜的方法畫下草稿。在不同的章節中,你可看到山水的線條、風雨交錯的時刻,也有淡淡寧靜之處。音符變成行雲流水的畫面,他這樣解釋道︰「我是讀美術出身的。在做音樂創作時,我是用視覺語言掌握聲音。你看到很多河山,那是自然而來的線條。我把一個很不規律的聲音全寫進樂譜。」
除了傳統中樂,作曲家亦加插兩段原住民樂器沙貝的樂章,由原住民好友所羅門•奧(Salomon Gau)演繹。余家和指小時候,因為鄰居也是原住民的關係,對沙貝的聲音絕不陌生,但直至近年他才深入研究這件樂器。放在中樂的樂章,既不覺違和,也加強了原始森林的味道。
負責指揮樂團演繹樂曲的周熙杰指,一般樂章有很明確穩定的旋律,但在余家和的創作中卻是多變。「余家和把采風的經驗寫在音樂之中,他用的就是大自然的語言。」大自然發出的聲音雖有固定的節奏,但風聲、蟲聲、雨聲不會同一時間發生。那是不同節奏共存在同一共間,所以不會是同一化。「對觀眾來說,一開始可能聽不到旋律在哪裡,但那正是大自然的旋律,像電影的蒙太奇一樣。」
余家和也認為這是一場大挑戰。「作曲跟專業音樂也是在學院派的體系中鍛鍊出來。我們的學習過程不是從大自然的原材料學習,而是一些固有的音樂規律。我想盡量脫離原本的體系。」
一場中樂與大自然的對話,一場讓城市人心曠神怡的森林之旅。余家和謙虛地道︰「成不成功很難說。」但看着樂師演奏時的笑容、觀眾樂在其中的享受,相信每一個城市人也需要一場大自然之旅。